赵元坤除了自己的妻儿,在缓平伯府对谁都不亲。
他朝赵如语点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对赵元良道:“二哥,那我回去了。”
赵元良接过赵如语手中的碟子,顺势道:“如语,你替我送送你三叔。”
“不用了。”赵元坤说着,领着小厮快步下了台阶,不一会儿就走出了院子,完全没有要等赵如语的意思。
赵如语走了几步就跟不上了,只是停住脚步,目送他离开。
她转过身来,扶着赵元良进去,状似无意地打探消息:“爹,三叔来干嘛?”
赵元良这人没什么责任心,如果魏氏对儿子和女儿都一样疼爱,他对孩子是不管的。反正有人打理,他只管自己吃饱喝足就行了。偶尔遇见了就跟逗小狗小猫一般逗一逗,其他的根本不操心。
可打小赵靖安和赵如语一起长大,魏氏对儿子无微不至,对女儿却人前慈爱、人后漠视甚至恶语相向。赵元良见状,说了几次魏氏都不改,他只好对女儿多出了几分关注。
赵如语长得甜美,从小因为母亲的冷待,很是乖巧懂事。赵元良跟她接触多了,对她便真心疼爱起来。
虽然后来确定抱错了孩子,赵如语的做法让赵元良有些不满。但老夫人要把赵如语留下来联姻,赵元良也没生出把赵如语送回许家的想法。后来赵如语考上京城女子书院,赵元良还生出了几分老父亲的欣慰,送了一对镇纸给她以作勉励。
这会儿家中一片混乱,两个妾氏为管家权斗得跟乌鸡眼儿似的,倒是这个女儿还掂记着自己,这叫赵元良十分高兴。
他忍不住跟赵如语炫耀:“哈哈,你三叔说,有个官职要让我去做一做。”
“官职?”赵如语一愣,“什么官职?”
“京卫指挥使司副使。”赵元良道。
赵如语上辈子做了几年平南侯夫人,倒是知道这个官职是不入流的官,但这不妨碍她瞪大了眼睛赞叹:“哇,听起来好厉害啊。爹爹,这么说你做官了?而且是比大伯父原先的官职还要厉害?”
“没错。京卫指挥吏司可比五城兵马司厉害多了。五城兵马司整天跟流氓地痞打交道,捉点小蟊贼。”赵元良得意地道。
赵如语给赵元良递了一块点心,面露疑惑地道:“三叔得了这么个机会,为什么不自己去,反而给了爹爹您呢?”
怕赵元良误会,她又赶紧解释一句:“我不是说爹爹不该做官,而是三叔似乎没有这么好心。”
“哎,你可说对了。他给我弄这个官职,是因为他有一个比我这个更好的差事,詹事府右春坊右清纪郎。”
赵如语心里“咯噔”一下。
上辈子,赵元坤通过太子身边的幕僚跟太子搭上线,最开始做的就是这么个官儿。后来他的才能被太子赏识,得了太子的重用,在詹事府里的官职升的很快,最后参与了谋逆。
她心绪不宁,也懒得再应付赵元良了,先问了一句:“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去上差?”
“还早,这事还没定。等你三叔去打点好,才能上任。”
赵元良不放心,又叮嘱她道:“如语你是个嘴紧的孩子,爹爹才把这事跟你说,你可别传出去,跟谁都别说。要是传到你祖母耳里,她要是不想让咱们这一房起来,定然要搅了我跟你三叔的差事。”
他又利诱道:“你想,爹爹当了官,你是不是就是官家小姐了?往后说亲也容易,是不是?等爹爹赚了钱,给你置办丰厚的嫁妆。”
“爹爹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赵如语保证道。
她站起身来:“爹,时辰不早了,您身上还有伤呢,早些歇息吧。”
从赵元良那里出来,赵如语站在院门口,望着被灯笼照得明明暗暗的院子,心里一团乱麻。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她明年及笄就会出嫁,成为平南侯府二少夫人。后年,平南侯和世子傅云开一起战死在边境,傅云朗成为平南侯。
因为平南侯和傅云开战死沙场,二皇子赶赴边疆,结果亦战死,尚德长丈夫的驸马因救护不力被免职下大狱。
五皇子闻兄去世,高烧不退,不久亦病死。
大后年,太子跟四皇子争执,在争执中错手杀死四皇子。在皇上免掉他的太子之位并将其囚禁,绥平侯府因赵元坤参与谋逆的关系,被抄家,流放三千里。
太子在囚禁中不知怎么的跑了出来,愤而逼宫,皇上在宫乱被人趁机刺杀身亡,被禁卫军打成重伤的太子被三皇子拿下,旋即自刎而亡。三皇子即位。
这一次的边境战败,以及后来的谋逆宫乱,因皇上、太子、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牵扯其中,本就与他们关系错综的勋贵世家完全不能置身事外。
三皇子本就在边境战败后掌握了军权,以宫乱之中又掌握了御林军。他登基即位后立即清算勋贵世家,整个京城被御林军围住,现在京城的许多豪门大户,有的被抄家,有的被流放,有的被贬谪……
清洗之后,朝堂一片清明。掌握大权的都是三皇子的亲信和科举上来的寒门子。清洗之后剩下的不多的勋贵世家,都夹着尾巴做人。登基后的三皇子,不像当今皇上一样被勋贵世家捆绑束缚,而权柄在握,真正成为了一言九鼎的国君。
在这两场大动荡中,她因嫁得早,并没有被绥平侯府连累;傅云朗更是因祸得福,因死了父兄,直接继承了爵位,并在三皇子登基后得了重用。
本来她刚嫁过去,平南侯和平南侯世子就战死沙场,她的三叔被砍头,绥平侯府被抄家流放。她的婆婆本就暗恨她迷了傅云朗的心,让傅云朗死活闹着要娶她,婚后又把她当眼珠子疼,十分看她不惯,于是就骂她是不祥之人。
但她的外祖父魏丘,因出身寒门又有能力,被三皇子重用,直升太子太傅,婆婆对她不满也不敢把她休回去,最后不得不对她和言悦色。
她和傅云朗,上辈子就是两场大动荡的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