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院。
萧锦旻抬头望了眼窗外正在嘻闹的几人,面露不屑。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果然难登大雅之堂!
忽地,他听到廊外传来小声的嘀咕。
“大太太可真倒霉,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竟然连脸都烂了!”
“我偷偷瞧过一眼,那脸可吓人了,得亏大公子去得早,否则见到那脸怕不得直接休妻将人赶出去……”
余下的话,萧锦旻都没心思再听,他脑海中已被亲娘烂了脸,要被赶出去几个字充斥。
他一把摔了笔,从房里冲了出去。
正院。
洙芳低声道:“夫人,锦旻少爷偷偷往西院去了。”
谢婉瑜翻了页书,“侯爷回来没有?”
“侯爷刚进了府。”
“叫人各处去寻萧锦旻,将他在西院的消息透到侯爷面前。”
萧璟届时必会亲自去西院寻萧锦旻,她倒要看看薛雪柠还捂不捂得住她那张烂脸!
而看到那张脸后,萧璟又是否真不会在意?
西院。
萧锦旻偷偷溜了进去,也是稀奇,竟是一路无人发现。
于是,内室中正顶着一张烂脸大发雷霆的薛雪柠,一转头就对上了萧锦旻惊恐万分的脸。
“锦旻,你何时来的?”薛雪柠慌忙上前,就要抱住他。
萧锦旻却吓得连连后退,“你、你是谁?我娘呢?我娘在哪?”
薛雪柠被他这态度刺得又生气又难过,“锦旻,你连娘也不认识了吗?”
“不是,不是,我娘最是温柔好看,你才不是娘!”
萧锦旻大叫一声,扭头往外冲。
“锦旻!”薛雪柠一时也顾不得遮住脸,急急追了上去。
而刚冲出内室,迎头就看到匆匆赶来的萧璟一把抱住了萧锦旻。
薛雪柠一声尖叫,慌忙冲回了内室。
而抱着儿子的萧璟此时已是惊愣当场,眼前不住恍过那张流着脓水布满红疹的脸,喉间莫名涌起一股恶心反胃之感。
隐隐地,他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碎了。
“爹,我要娘!我要我娘!”萧锦旻大哭大闹起来。
萧璟回过神,表情阴晴不定,吩咐道:“拿我的名贴去请太医来。”
说完,抱着哭闹的萧锦旻大步离开。
窗后,戴上面纱的薛雪柠望着父子俩的背影,眼中一片阴鸷,指尖狠狠掐进了肉里,鲜血淋漓。
谢婉瑜很快知道了这事,笑得前仰后合。
看来所谓的真爱,还是抵不过一张脸啊!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到了泰安堂。
萧老夫人嫌恶的皱起眉,“既然大太太染病容貌不雅,就叫她别出西院,在屋里安生养病吧。使人守着点院门,别再叫府里的小主子闯进去受了惊吓。”
一席话,薛雪柠算是被半禁了足。
一时间,侯府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这日一早,侯府开了祠堂,一番礼数后,萧锦旻的名字记在了谢婉瑜名下。
因着只是过继,侯府也未大摆宴席,只请了族中的族老并走得近的族人吃了一日酒。
宴罢,萧老夫人将谢婉瑜与萧家父子三人叫到一处,语重心长的告诫:“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最亲密的一家人,切记要夫妻相和,兄弟相亲,如此才是家顺人兴之道。”
“是,谨遵老夫人之令。”四人恭谨领训。
萧老夫人让萧明煊和萧锦旻先行离开后,拉过萧璟和谢婉瑜的手,将他们两手相合,“你们是百年修来的夫妻缘份,一定要珍惜。”
谢婉瑜极力压下甩开萧璟手的冲动,佯作害羞的垂下了头。
萧璟触及她柔腻无骨的手,不觉看向她,却只看到她纤长白皙的颈背,在灯下仿佛发着光,令他忍不住心头一动,手指发痒。
但很快他耳边又响起碧云之前对谢婉瑜的控诉,顿时眸色一冷。
他瞥眼谢婉瑜,“孙儿省得了,天色不早了,祖母早些歇息,孙儿送婉瑜回去。”
萧老夫人闻言一喜,“好好,你好生陪陪婉瑜,这些时日可是累着她了。”
二人退出泰安堂,谢婉瑜迅速从萧璟掌中抽回手,退开两步,客气的道:“侯爷忙碌一日,便不必送我了。”
萧璟掌心一空,莫名有些失落。
他轻轻摩挲着指尖,看向谢婉瑜,“你很抗拒我。”
谢婉瑜一愣,旋即轻笑,“侯爷说笑了,我怎会抗拒你?”
“那为何不喜我亲近你?”
谢婉瑜眯眼盯了他片刻,忽而勾起唇,带着轻嘲。
“侯爷可还记得,当年谢萧两家续姻之时,你找到我,直言娶我是奉长辈之命,心里只有长姐,再容不下旁人,警告我不要生出别的心思。”
她微微偏首,将露未露的月华洒落,将她的脸映得半明半晦。
“如今我也可告诉侯爷,嫁你也非我之意,我心里亦没有你。”
“你需要一个侯夫人掌家理事,侍奉祖母,抚育子嗣,我亦只需一个丈夫,如此而已。”
两人不欢而散。
三日后,秦王归京。
大军在百姓的夹道欢呼中,从城门一路沿着朱雀街而行。
谢婉瑜早早被林嫣然约了出来,此时正坐在三楼包厢里,望着逶迤的队伍逐渐走来。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
百姓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谢婉瑜远远望着队伍最前方的身影,饶是相隔甚远,她仍能感觉到那人身上摄人的气势。
慢慢地,那道骑上马上的身影靠近,一点一点露出一张令人失神的俊美面容。
乌压压的人潮中,他身着银光盔甲,眉目冷肃,晃若一柄寒光凛冽的利剑,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叫人忍不住心中敬慕,情不自禁的追随着他的身影。
似是察觉到谢婉瑜的视线,太叔瑱偏过首,似乎随意看了她一眼,就仿佛能将她看穿。
谢婉瑜莫名心一紧,捏紧了帕子。
太叔瑱唇角微弯,颔首一礼。
“婉婉,刚才殿下是不是冲我笑了?我的天,我怎么就嫁人了呢?”林嫣然兴奋差点儿尖叫。
谢婉瑜抽抽嘴角,“便是你没嫁人,论辈份也嫁不了秦王。”
宫门外,激动的人潮仍未散去,百姓们一直目送他们大琰朝的守护神昂藏挺拔的身影没入宫门,徐徐远去,才逐渐平复了喧嚣的情绪。
一个时辰后,太叔瑱从宫中出来,神色淡淡,俊美出尘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宋复礼素来笑眯眯的脸上此时却隐含怒气。
延庆昭更是握紧腰间佩刀,恨不能拔刀冲回去将那些人砍了,咬牙道:“没钱抚恤牺牲的将士,却有钱大修行宫,穷奢极欲!边关将士守护的竟然就是这么一群贪婪无度、尸位素餐的东西!”
宋复礼冷哼,“回京这些日子,你难道还看不出,这是上有所好,下必顺焉?”
一直以来,皇帝都极为忌惮他们王爷,往日诸多借口克扣粮草就不提了,如今竟连律法中明文规定的那点抚恤银都要克扣,简直令人齿冷寒心。
难道那位置坐的久了,竟已忘了,那些将士也是他的子民啊!
太叔瑱眸光冰冷的望了眼巍峨的皇城,“本王离京时久,想是有些人已忘了我的脾气。”
宋复礼二人闻言神情一振,“王爷,先拿哪家开刀?”
太步瑱翻身上马,“哪家跳得最欢?”
宋延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皇帝母族郭家!”
这时,一行人匆匆从宫里出来,望见太步瑱还未离开,忙急步过来,“王爷,太后娘娘亲自做了您爱吃的佳肴,请您赏脸过去一趟。”
太叔瑱居高临下的扫他们一眼,淡声道:“本王在边城吃惯了粗茶淡饭,宫里的珍馐已吃不顺嘴,谢过太后好意。”
话落,一抽缰绳,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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