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存在超自然力量的古代世界,其主流思想里,遇事之时思考解决问题的首要考量并不是合不合适、能不能,而是应不应该。
在张世平的认知里,哪怕他们禹州卫的士兵个个身强体壮,高大勇猛,甚至以一当十都不在话下,而隋、禹两州百姓瘦弱不堪,家无余粮,连能不能长途跋涉活着走到坝区都是问题,官府的组织又极度无力。
这治水之事也应该由两州百姓去做,与他们这些需要为国征战,用强大的武力去战场奋勇杀敌,以赫赫战功换取泼天富贵、恩荫后代子孙的忠勇之士毫无干系。
让他们去协助一個文官治理水患,就像是把袜子套在头上,不仅极不合理,而且是在羞辱他们。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陆晨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懒得扯什么效率之类的理由,而是直接说道: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本官倒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张世平面色微微泛冷。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还是总督这种照理说应该只有位高权重者方可担任的特殊存在,而且tmd陆晨现在还是手握极道之剑执掌两个直隶州军政的逆天大佬。
他自然不敢说“大人不肯明言便罢了,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之类的话。
于是他在心中冷笑之余,还是点头应道:“总督大人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只要是末将知晓之事,一定知无不言。”
萧韵和苏双等人同时看向陆晨,只有苻嬅和一众玄武卫警惕无比地环顾四周,只要周围稍有异动,他们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将一切危险扼杀于无形,确保陆晨安全。
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陆晨缓缓松开缰绳,而后面无表情地道:“张指挥使,敢问你们禹州卫粮草和军饷从何而来?”
听到这话,张世平顿时想也没想地就答道:“自然是朝廷颁发。”
陆晨又接着问道:“那尔等立功之时,犒赏的饷银从何而来?”
张世平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主帅大人如实上报功绩,为我等用命之士争取而来。”
“那赐下饷银的是谁?”
张世平朝东边拱了拱手:“自然是陛下。”
“很好。”
陆晨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那陛下的银钱和粮草,又从何而来?”
这一回张世平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愣了愣,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么?还是不想说?那…本官替你说吧。”
陆晨凝视着张世平,铿锵有力地说道:“无论是粮饷,还是饷银,尔等不管是平日练军还是修炼,一应用度,皆出于朝廷,出于陛下,而朝廷用度,则出于那千千万万不被尔等放在眼里的百姓,换句话说,是百姓通过陛下和朝廷之手,供养着尔等!”
听到这话,张世平心底却是愈发不屑。
说什么我等是百姓供养,难不成我等还能是百姓的兵将不成?
放tn的狗屁!
区区无知黔首,若是不上缴钱粮以求朝廷庇佑,他们焉有活路?
明明是我等拱卫朝廷,而朝廷庇佑这些无知黔首,这厮竟然反过来说,明显是为了折辱我等而找的撇脚借口。
当真可恶至极!
这时陆晨又道:“本官再问你,陛下派尔等前往凶险无比的战场,让尔等与敌人以命相搏,奋力杀敌,所为者何?”
闻言,张世平这次终于思索了一下,才缓缓答道:“为了开疆拓土,为了拱卫皇朝,为了不世功业,为了江山社稷……”
对此,陆晨既没有出言否认,但也没有赞同。
而在注意到张世平眼中的不屑后,心情大好的他却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观点——
“为了天下清平,为了百姓安宁。”
停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在本官看来,百姓供养朝廷,朝廷供养尔等,尔等保境安民,彼此之间的关联本就密不可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来毫无干系之说?”
“军如鱼,民如水,水可无鱼,鱼却不可无水,没有百姓,尔等岂有安身立命之所?军与民又岂能没有鱼水之情。”
说到这里,他突然冷冷一笑,语气猛地加重:
“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泉涌相报,尔等备受民恩,若不思报民,与禽兽何异?”
这话就有点重了。
听在张世平和苏双等武将耳中,陆晨这完全就是在辱骂他们。
几人脸色顿时微微涨红,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不少。
‘竟然敢骂我们是禽兽,这黄口小儿真是该死!’
‘小贼别落老子手里!’
如果不是顾忌陆晨手中那象征无上皇权的极道之剑,他们估计早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陆晨宰了。
但是没办法,这世上没有如果。
要是一时冲动之下,公然对手握极道之剑的陆晨动手,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萧韵这个凭实力当上二品高官,修为必定高深的修士怎么样且不说,那“形同谋逆”的罪名就足以让他们不敢轻动分毫。
谋逆之罪,那可是要株连十族的大罪啊!
陆晨又道:“你说本官欺辱尔等,这倒是没说错,似尔等这般忘恩负义之辈,本官欺辱尔等又何妨?谁又会跟禽兽讲仁义之理?”
闻言,见陆晨竟然如此毫不掩饰,附近的张世平亲兵顿时气得面色涨红,彻底被激怒,看向陆晨的眼眸中满是血丝,两眼通红,目光中尽是愤怒之色。
却是再也忍受不了陆晨的挑衅。
“狗官,伱……”
一个亲卫按捺不住,一脸愤怒地抬起手,就想指着陆晨。
然而下一秒——
“住口!”
饱含愤怒的声音响起,却是张世平大喝一声,阻止了那名亲兵的出口之祸。
随后不等众人再有所动作,他便抬起双手,一边咬紧牙关,一边强忍着内心的怒火对陆晨拱手行礼,却是冷然无比地道:“多谢总督大人为末将解惑,大人果然高见,末将受教。”
陆晨瞥了众人一眼,脸色依旧没有一丝变化。
“本官言至于此,尔等耗子尾汁。”
说罢,陆晨便没有再理会众人,直接带着萧韵和一众玄极卫在苏双安排的几个一脸愤然的亲兵的带领下,朝两人安排好的房屋走去。
看着陆晨离去的背影,张世平和苏双同时握紧双拳。
“该死的狗官,给老子等着!”
“张将军可莫要冲动。”
苏双虽然同样愤怒,但他却很好地克制了下来,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这厮如今圣眷正隆,而且主帅大人特意交代,决不可与这厮正面冲突,莫要如以前那般随心所欲,可想而知这厮在朝中是何等的如日中天,连主帅大人都要退避三舍,若是直接将此人得罪死,定会引来陛下雷霆震怒,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好友这么说,张世平顿时拧起眉,但很快便舒展开来。
“在下明白,苏将军且放心,在下绝非感情用事之人。”
“如此便好。”
苏双笑了笑,而后小声道:“不过张将军也不必太过介怀,此子为人处世如此乖张,吾观这厮言行皆是取祸之道,其隆隆圣眷定不长久,待他失势,我等有的是办法雪去今日之耻。”
张世平微微颔首。
“苏将军言之有理,且看日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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