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
在圣王霸道无比的威压下,陆晨只感觉背着一座大山,身上每一寸骨头,每一处关节都不断发出令人胆寒的响声。
同时,阵阵极其强烈的剧痛从身体四周传入脑海,不断折磨着他的意志和精神。
然而即便如此,陆晨还是死死咬着牙,攥紧双拳,拼尽一切死死坚持着。
啪!
脚下的地板在巨力的肆虐下猛地裂开,强大的力量不断四散,使得陆晨脚下的裂纹飞速向周围蔓延。
看到这一幕,李正等人无不冷笑不止。
从陆晨第一次站出来为女帝发声开始,他们就看他不顺眼了。
大家都曾十余年寒窗苦读,埋头苦修,高中进士意气风发之时,也曾心怀天下,一心为民,忠君报国。
但历经多年宦海沉浮,曾经的理想被残酷的现实击碎,不得不随波逐流,而后同流合污,结党营私。
看到陆晨,他们就如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看到了那不愿看到的,早已被抛却的理想和良知。
就如同在看一面照妖镜一般。
谁都不愿面对丑陋无比的自己,而陆晨的存在,仿佛是在提醒他们忘却初心,背弃修者最初的崇高理念是何等的羞耻。
所以,哪怕陆晨什么都没做,他们对陆晨也厌恶不已。
李正轻哼一声。
“冥顽不灵,圣王殿下可是即将开创中洲盛世之人,这厮不愿追随圣王殿下也就罢了,竟还妄图阻挡盛世洪流,如此愚昧之人竟然能够位列朝堂,果然如今的朝廷已经不值得我等仁人志士为之效力了。”
“谁说不是呢。”
谢鸿运单手抚须,悠然道:“妖后乱政六年,早已把大夏国运耗尽,《易经》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既然大夏气数已尽,那就没必要再纠结于过去,如今正是迎奉新朝,协助圣王殿下开创亘古未有之新格局之时,任何妄图阻挡之人,都必将被新时代的滚滚洪流碾得粉碎。”
“天下分合,朝代更迭,此天命也,岂是人力所能改之?”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陆怀宇竟敢妄图阻拦天数更替,违抗天命,此九劫难恕之罪也,死不足惜。”
“世间竟有如此愚昧之人!”
“此獠,当为我辈修士之耻!”
“是极是极。”
“请圣王莫要手下留情,此獠罪不容诛,如若不除,不足以平天下修者拳拳之心,圣王殿下诛杀此獠,革除其功名,是为替天行道……”
“……”
一众最先表态追随沧溟圣王的朝臣摇旗呐喊,企图为姜承道此举披上一层正义的外衣。
同时,也为自己披上一层遮羞布。
陆晨所言所行和此时的他们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只要否定陆晨这个人,否定他对女帝的赤胆忠心,否定他的一切做法,让世人认为他是错的,那么,站在他对立面的人的所作所为,就是对的。
这种通过否定别人从而让自己得到认可的做法,他们早已烂熟于心。
现在也一样。
胜利即正义。
只要圣王赢了,成为坐上龙椅的胜利者,一切自然会如他们所愿。
谁让他们现在代表的,是圣王的利益和立场呢…
陆晨的耳朵嗡嗡的,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就连意识也越来越沉重,但还是能勉强听清李正等人的叫喊声。
听到他们这么说,陆晨虽然身体饱受折磨,但是心下却是狂喜。
对对对,就该这么说。
老子就是旧时代的残党,新世界没有能够载老子的船…啊呸!新朝绝对容不下老子这种前朝死忠。
那个喊得最凶的老头叫什么来着?哦,大理寺少卿李正!
好人啊,有你们这些人才在,我陆晨何愁仙路不通?
等老子成了仙王,定会“暴打”尔等今日之恩!
然而,兴奋不已的他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女帝和面前的沧溟圣王在听到李正等人的话后,眼中却泛起了阵阵瘆人的寒芒。
噗!
陆晨嘴角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如纸,坚定的双眸此时也呈现出一丝不正常的萎靡之色。
不仅如此,在圣王之威的肆虐下,他身上的皮肤逐渐崩裂,殷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渗出,仅片刻便在他身上崭新的官袍染出一滩滩血迹,让他看起来凄惨无比。
不过如果有懂点医术的人在此,就能看出陆晨身上都是些皮外伤。
虽然皮肉之苦对精神极其折磨,若是意志不坚定,不消片刻便会当场晕倒,但这种类型的伤势就算放着不管,几天后也能自愈,根本伤不到根本。
只是看着很惨而已。
姜承婉龙袍下的小手紧紧攥着。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面对陆晨这个世所罕见的无双忠臣,看着他宁愿身死也不肯退后半步,哪怕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也没有一丝动摇,绝不屈服地挡在她面前的背影,她只感觉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胸中的激荡。
就连身陷绝境,每日不得不戴上软弱的面具伪装自己应对赵太后时都不曾紊乱的气息,此时莫名变得有些急促。
胸口的起伏也不似往日那般平稳。
本应在六年的磨砺中变得心硬如铁的她,此时却是悄然展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软弱。
看到陆晨如此惨状,李正等人无不拍手称快,甚至恳求姜承道加大力度,赶紧将这碍眼的蠢货碾成一摊肉泥。
说出来的话,也愈发不堪。
而就在这时——
“够了!”
听着李正等人愈发不知廉耻的话,女帝终于忍不住,怒斥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陆晨身上那令他逐渐窒息的恐怖威压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周围原本在圣王之威下凝固的空气也在刹那间松了下来。
一切再次回归平静。
“诶?”
陆晨猛地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疑惑和不安。
啥情况?
而听到女帝的怒斥,李正顿时一脸不屑地轻哼一声。
帝王之怒?笑话!
别说现在圣王已经掌握洛京,就算是赵太后掌权的时候,他们也不曾把女帝放在眼里。
一個傀儡罢了,有个屁的威严,根本不需要在意。
然而他们却没注意到,陆晨正一脸懵逼地抬起头,错愕无比地注视着姜承道。
这时,女帝突然大步上前,同时伸出手,白皙的玉指指着正如同看笑话一般看着她的李正,对马背上的姜承道说到:“沧溟王,立即把那几个嘤嘤狂吠的断脊之犬给朕拿下,打入天牢!”
闻言,李正顿时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
他肆无忌惮地狂笑着,谢鸿运等人虽然比他稍微收敛一点,但也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是赵太后为了方便控制而扶持的傀儡皇帝罢了,怎么?难道还真当自己是所谓的天下共主不成?
居然还敢命令沧溟圣王?
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大夏帝王,也根本没资格号令传说中的中洲最强者,你一个毫无威严的傀儡皇帝,哪来的勇气对圣王指手画脚?
而且圣王殿下还有意权御天下,你这个碍眼的绊脚石不求圣王殿下给你一个痛快也就算了,竟然还不知死活地对圣王下令。
是嫌自己还不够惨吗?
哈哈哈哈......
只可惜,他们高兴得似乎为时尚早。
就在他们狂笑不止时,一道对他们而言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般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臣,遵旨!”
???
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如同陆晨一般,一脸错愕地看向姜承道。
下一秒,一众朝臣却同时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只见原本不可一世的姜承道突然拱起身,左脚用力踏在脚蹬上,右脚却在快速挣开另一侧脚蹬,动作娴熟无比地翻身下马,而后恭敬无比地朝女帝行了个臣礼。
看到这一幕,李正和谢鸿运等人同时感觉到一阵极其强烈的不妙之感。
寒冷的冬日下,他们只感觉一股比周围的寒风还要冰冷的凉意猛地从脚下升腾,顷刻间传遍全身,让他们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臣礼,可不是一个马上就要当皇帝的人可以做的啊……
霎时间,一个之前沧溟圣王拒绝走圣临道入皇极门时,在心底涌现出的某个难以置信的可能在脑海中闪过。
而后,顷刻间占据整个脑海。
“难…难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和不详的预感一般,姜承道起身后,便猛地大手一挥,高声喊道:“玄武卫何在?!”
话音未落,一众玄武卫便几乎本能一般上前一步。
“末将在此,请圣王殿下下令!”
姜承道转过身,如同看一个个死人一般看着李正等人,指着他们扬声道:
“给本王拿下!”
“诺!”
命令下达,玄武卫瞬间动作起来,而后如同一股玄甲洪流一般快速向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的一众朝臣涌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众人擒住。
伴随着女帝的第一次当众表态,仅仅几息之间,形势便彻底逆转。
直到李正等人哀嚎不止地被玄武卫押走,陆晨才终于回过神来。
看着玄武卫押着之前一直在“神助攻”的“好队友”离去的背影,陆晨不由得眼角狂抽。
“卧槽?老子又tm站错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