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重地打开另一只箱子,找出自己只有在极其重要场面才穿的衣服重新穿了上去,这是一件天蓝藏青色的大襟衣布钮扣的衣裳,她很快穿了上去面对镜子细细打量,一遍遍把衣服的皱痕扯平直,裤子也换了新。她找来一双没有穿过的白色棉料袜子,把它也小心穿到脚上去,她再去柜子里找来一双新的黑料布鞋,这是她自己亲手一针一线缝纳出来的,做好已经有两年了,一直舍不得穿。她之所以一直没有舍得穿她,是因为她一下非常节俭,她穿鞋又非常地节省,平时一双鞋穿一两年也穿不坏。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才平静地躺倒床上去。
现在,她的手上捏着一个深褐色的小瓶子。这个瓶子上没有标签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她不认得字,否则,在她打开这个盖子喝下瓶里的液体去之前,她一定有好多话要写到本子或者纸张上面去,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一一交代清楚。在她心里是对儿子是不舍的,但是她不得不走这一条路去向祖宗先人们去赎罪,她希望以此能够得到列祖列宗的原谅。她在自己走之前还有许多事要去做,但已经没时间去做了,她更知道她已经无法实现自己生平的愿望了。每个人的愿望不可能完全实现,李竹桃也与大多数的普普通通的人一样,她也有快乐和痛苦,也有成功的得意和失败的遗憾。她哭泣过的时间比欢笑还要多,但她能够活到七十三岁就已经是心满意足的了。这么长寿的人也不多,她要把自己留下来的余生补偿给自己的儿子方运幸,这是作为母亲最后的一份礼物,同时也是无偿的爱。
方运幸回家,没看见母亲,又见母亲房间的门关着,就以为母亲又出去干什么事情去了。他问院子的邻居有没有看见母亲,大家都说今天早上也没看见她出去过,会不会从边门出去就不知道了。运幸说,我妈平时没有锁自己门的习惯,今天她却把房门也锁起来,估计是出去要很长时间才回来的。许志国说,你妈没有告诉你要去哪里吗?运幸摇头说没有。许云勤在旁边插话说:我看见过阿婆没有出去。许志国就骂儿子说:小孩子插什么嘴,我们大人说话,你也搅进来做什么?云勤就不敢多说了。金小菊就说:云勤如果没有说谎,你们就要进房间去看看,阿婆她也许身体不舒服呢?一句话提醒了运幸,他于是就去敲门,门是从里面锁着的,运幸推不开,就又出来叫院子里正在吃饭的大家都过来一起推。许云勤早跟过来看热闹,就跑前面去,刚刚到门口就又折回来叫起来:里面好臭呀,边说边捂鼻子。这事让大家就紧张起来,赶紧跑过来,大家合力撞开门锁,看见李竹桃仰面躺在床上,一个药瓶子就落在地上,她的满嘴里流出来全是白色的吐沫,还带着浓重的气味。大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赶紧组织人员弄来担架,飞速把李竹桃送去卫生院。
李竹桃自己挺过了鬼门关,这对于儿子方运幸和整个方家大院子来说都是极大的一件喜事。尤其是方运幸,他对许云勤第一个提醒他母亲没有出门为他赢得了抢救母亲的时间表示感激。
为此,方运幸专门买了一点礼物送到许志国家里,以表示对许云勤的感谢。金小菊高兴地说:这是太婆福大命大,以后肯定会长命百岁的。这次事后,李竹桃心胸反而渐渐开朗了起来,她对过去的一些思想和看法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有时候也会神绪低落,她平时总是一副开心高兴的样子,她已经不寻求方运幸能替她继承香火的重任了。这也给方运幸释放了不少的压力。方运幸说话虽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他参与公益的热情也似乎比以前更加积极了许多。这一家子已经很少被人家再拿来当笑话看待了。
方运庆这个时候老婆何仙香刚刚去世不久,神绪非常低落,货担也不挑去卖了,整天要么以泪洗面,要么喝得昏天黑地,一醉方休。李竹桃就会趁机走过来和他谈论一些开心的事情。她开玩笑说:“运庆,你都儿孙满堂了,还不知足吗?你没看见我孤儿寡母还开开心心的呢?”她嘱咐方运庆的女儿方彩丽要好好照顾父亲的生活,平时多跟他说说话谈谈心。方运庆喜欢喝酒,她就让方运幸端酒瓶过去,两个人坐下来一起喝。
鲍玉梅的大女儿方婷婷我们前面已经说到过了,她因为母亲和姑妈的干涉而放弃了与徐忠海的真爱。徐忠海从部队退伍回家,知道方婷婷已变心,内心痛苦万分。他经过多方努力,依然于事无补后,也就只好无奈放弃。从此,他不再与方婷婷有任何往来瓜葛。
郭家在当地权大势强,徐忠海一时也奈何不了“横刀夺爱”的郭庆鹏的儿子郭健如何,只是心中的仇恨一时无法抹去,心灵的创伤也一时间无法烫平罢了。
郭家与方彩玉商量方婷婷与郭健举行婚礼的事。方彩玉就通知鲍玉梅过去一起议定结婚的日期。鲍玉梅本就想早点把婷婷送过去,以免夜长梦多。就这样,婚礼举行的日子在没有获得方婷婷知情同意的情况下,以一个男人加两个女人经过一个下午时间的勾连为代价就作出了最终决定,两个年轻人只有执行的命。
鲍玉梅喜滋滋回到家,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了方婷婷。方婷婷并没有像母亲那么高兴,相反她又偷偷跑到小山岗草坪去痛哭了一场。此刻的她虽然停止了与徐忠海的联系,但心中依然留存些许的伤感和昔日的情愫在。徐忠海自从方婷婷变心后,开始他是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直到他亲自找到方婷婷,方婷婷泪流满面地告诉他,他们的恋情已经结束了,他才知道他与方婷婷的感情基础是如此的薄弱。徐忠海没有流泪,他知道方婷婷的变心责任不能全部由方婷婷一个人去承担,他徐忠海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他觉得这样对方婷婷是不公平的,他是男人,自然也应当承担该承担的责任。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方婷婷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他徐忠海除了还算是个有血有肉的性情男人之外,其他什么条件都无法与郭健相比。徐忠海也不想在这方面上浪费时间,他要奋发图强,他要活得比方婷婷和郭健强。他现在如果不努力,别说活得精彩活得比他们强,就是能够达到郭家目前的条件也是一种奢望。
方婷婷哭够了,就冷静下来,她坐在草地上,想过去思念徐忠海的甜蜜时光:想他对她的誓言,想他与她月光下散步、打闹、他背着她过小河小溪时故意吓唬她,要把她掉到河里去喂鱼。两人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好歹那一段时光是充实的、快乐的、甜蜜的,向往阳光和充满憧憬。那是一个多么充满童话色彩的春梦啊,可惜,这个梦已早早破碎了。方婷婷只是没有想到破碎的梦会来得这么快、如此突然,她与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现在,对方已经同自己的母亲把结婚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就在今年的中秋节那天,也是国庆节的第三天。方婷婷听到这样的消息,没有喜悦,只有惊讶。她恨自己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她现在还没有同郭健联系过,虽然她自己已经默许了他,但毕竟他们的婚姻是建立在纯粹物质基础上的,而不是建立在深层次的感情基础上。她心里还是把徐忠海放在重要位置上,只是方婷婷也仅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没有太多的思想追求和理想境界。母亲与姑妈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逼迫她就范。
她觉得有必要同自己对象郭健碰一下头,商量一下这一段时间该怎么去准备婚事。她让姑妈去同郭健先打声招呼,定一个时间见面。姑妈很快就给她带回了信息,方婷婷于是就在约定这一天过去同郭健商量。郭健说:其他事我家父母都准备得差不多的了,就等中秋节的到来。你家准备情况我还是不怎么清楚,你最好同你们父母提前商量一下,场面不能太寒酸,毕竟我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如果你们家把我家派过去接亲的人冷落了,我爸妈的脸面盖 不过去就麻烦,这点你们一定要特别注意。你父母如果办喜事钱不够,你让你们父母赶紧向媒人提出来,由媒人向我父母再提出来。不过,婷婷,我告诉你,你妈可不能狮子开大口,我父母也不是省油的灯,过重的聘礼也会伤害到我们两家的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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