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魂珠忽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将整间楼阁都镀上了一层蓝色光晕。
“神裔族人果然不凡,这隐匿身影的神通,就是出自《太古天解》吧?”韩昊忽地笑了起来。“今日终于见到了裴风公子的真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裴风也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他缓步走到石桌前与韩昊对坐。此刻的两人倒像是相识已久的好友。
抛开仇恨不说,韩浩这个人的气质,的确让裴风产生了亲近之感。他明白,这是由于韩昊的体内有他族人的气息。
韩昊淡淡一笑:“刚才的故事还继续吗?”
裴风微微颔首,“我有兴趣知道。”
沉吟片刻,韩昊幽幽道:“时间匆匆而过。我的预知能力日益增强。有一天,我感知到这世界上还有四颗与预魂珠同根同源的珠子。而离我最近的一颗,就在西域荒莽森林中。”
“所以你去攻打了天禹山?”
“是啊,我带着弟子去了荒莽森林。那时候我的弟子们也还没有成长起来,天禹山易守难攻。最终当然是失败了。”
裴风道:“你手握预魂珠,真想得到力魂珠的话,应该不是难事。你最擅长的不就是拨弄天机吗?”
韩昊的脸色开始沉重起来,“风公子说得不错。只是很快我便预知到了自己的毁灭,我也真正参透了预魂珠带给我的因果。擅改天道者,必为天道所灭。而那时的我已经犯下了大错。毁灭已成定局。”
韩昊自嘲一笑,“当我彻底了解了预魂珠后,我才明白不是我捡到了预魂珠,而是预魂珠选择了我。得到此珠者可拥有四两拨千斤之力。所以这珠子才会选择修真灵根最弱的我。”
“可即便是你,也照样搅起了几场大战。”
韩昊没有反驳。他的情绪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波动。一行泪水竟是从他的眼中涌了出来。
“你,是在忏悔吗?”
“我没有资格忏悔!”韩昊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的声音沙哑,调整情绪之后,他才接着讲述。
“我预知到自己的大限已到。而我的死亡方式让我自己感到恐惧。杀死我的人竟然是毒蛇谷的大蛇,我会死在蛇毒之下。预魂珠也会被毒王抢走。”
“毒王看上了预魂珠?”这个消息大大出乎裴风的预料。
韩昊解释道:“其实我天衍宗拥有预魂珠这件事,中原很多大派都知道。不过一般的修士都不愿触碰这种能力。他们都明白窥探天道的后果。唯有毒王对天道不屑一顾。他想拥有预知能力。”
裴风就不解了,毒王看上的东西,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放在这个石台上?此时又有一个信息在他脑海中冒出。当初楚风在毒蛇谷与大蛇闲聊时,青蛇曾经提过一件事情。
青蛇说过,等到开谷之后,他们也会和楚风一样走遍世界各地,去经历很多有趣的事情,因为毒王说过,会带着他们去世界各地寻找一个人。
寻找一个人?用预魂珠来寻人的话当然就非常方便了。裴风将所有的信息串在了一起。他的脸色大变。
“所以,你做了什么?”裴风沉声逼问。
“我去找了三个道门的掌门人。为了渡过死劫,我在三位掌门面前折百年寿元催动预魂珠窥探天道。而后我们都看到了在毒蛇谷中有一个衣冠冢,里面藏着让人一步登天的大造化。”
裴风恍然大悟。
“所以三大道门联手去攻打了毒蛇谷!”
“当时三位掌门人说,毒王为祸一方,他们本就有义务清除毒蛇谷。而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衣冠冢内的造化早已被毒王所得。他已经是一位天人境的陆地神仙。”
“陆地神仙的命运已经超脱了因果天道。所以你根本就无法看到毒蛇谷的真相。毒王一怒之下屠杀三大门派,毁灭了七座城。数不尽的凡人死在那一劫中。而这一切全部都是你造成的!”
裴风陡然起身。真武剑怒指韩昊。“你这魔鬼,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两人只有一桌之隔。冰冷的杀意将阁楼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韩昊道:“风公子听到这里,就要动手了吗?”
真武剑一寸寸离开了韩昊的额头。裴风再次入座。他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预魂珠上。魂珠缓缓旋转着,裴风第一次对这个属于自己族人的东西产生了厌恶之感。
“毒王屠了七城之后,再不露面。而我的死劫竟然因此度过去了。当时我欣喜若狂,经过无数次推演,终于得知毒蛇谷竟然闭谷了。”
裴风道:“你未免也想得太简单了。天道因果,岂是儿戏?”
韩昊也是自嘲一笑。“风公子说得不错。很快我就预感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我的死劫只是推迟了而已。我还是会死在毒蛇谷的蛇毒之下。此外天道给了我更大的惩罚。这一次大劫,不只我会陨落。整个天衍宗都会走向灭亡。”
韩昊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之色,“而这,就是我至今都无法解开的谜题。我天衍宗的灭亡之日在毒蛇谷开谷之前。为什么我们还会死于蛇毒?风公子能不能为我解惑?”
“原来你对我说了这么多,是想从我口中得到这个答案。”
韩昊并不否认。但看裴风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他又问道:“这故事风公子还要听下去吗?”
裴风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答应你。你的故事讲完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你族人会被蛇毒所灭。”
韩昊的神色立刻变得轻松了一些。他发自内心地一笑。“多谢风公子成全。我实在不想带着一个疑惑了几百年的问题,步入黄泉。”
预魂珠也在此时安静了下来。它渐渐停止了旋转。它散发的光泽愈发温润。将韩昊和裴风的脸都映照成蓝色。
阁楼之外,依然是一片沉寂。偶有孩童的哭声传进来。但哭声很短促,应该是被长辈阻止下来了。
某个角落中,再次撞入蛛网的飞蛾已经被另一只蜘蛛用蛛丝裹得严严实实。它的生机在无法挣脱的束缚中,渐渐流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