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笑道:“原来阿姐早就去了。只是我不知道。倒是对不住了。”
谢道韫嗔道:“哼,头天晚上,你浑身滚烫,满口胡话。彤云吓得要命,我陪着彤云和阿珠坐到半夜,你安稳了我才回家的。你自是不知。早知道不去了。”
李徽拱手道:“原来如此,是我错了,我向阿姐道歉。”
谢道韫转头看向窗外道:“倒也不必。”
李徽见谢道韫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一时有些尴尬。喝了两口茶,赞了几句茶水,谢道韫只是随口敷衍,似乎并不想打理自己。
李徽不知道谢道韫为何会如此,就算自己误会了她,以谢道韫的大气,也不至于如此。况且自己只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的话,她也不至于如此较真吧。
气氛尴尬的有些僵持。午后的阳光从长窗照射进来,照在茶几旁两个人身上。温暖的光线中,一男一女枯坐在那里不说话。风从东园上空吹过,竹林沙沙,积雪簌簌而落,一切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静谧之中。
光线照耀下,谢道韫娇美的侧脸惊艳绝美,肌肤如凝脂一般的娇嫩。若不知道她的年纪已经快三十岁的话,绝对会认为她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
李徽很想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有心想要起身告辞,又觉得这么做不妥。
突然间,李徽心中一动,伸手扶额哎呦了一声。
谢道韫转过脸来看着李徽,发现李徽满脸痛苦皱眉扶额的样子,忙问道:“怎么了?”
李徽哑声道:“有些不适。或许是……要复发了,头疼的厉害。”
谢道韫慌忙起身,快步走过来查看。见李徽满脸痛苦状,闭着眼睛的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让人去叫郎中来瞧瞧。你且忍耐片刻。”谢道韫惊慌道。
李徽摆手道:“不用,不用。又闹的众人不安的。我坐一会便好,歇息一会便好。”
谢道韫看着李徽,轻声问道:“你头疼的厉害么?”
李徽道:“无妨,我自己揉揉就好些了。”
李徽用手在自己额头搓揉着。谢道韫站在一旁看着他,忽然走上前来,伸手到李徽的额头上,轻轻替李徽揉了起来。
李徽的身体整个僵在那里,像个泥塑木雕一般动也不敢动。谢道韫的手掌温软轻柔,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的揉动着。那感觉,如触电一般酥麻。
他原本只是想装自己不舒服,以破解这尴尬沉默的场面,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李徽眯着眼看向头顶上方,只见谢道韫的俏脸就在头顶上方,面孔微红也正看着自己。李徽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只感觉身旁之人身上清香扑鼻,细喘微微,纤手轻暖。一时间如在梦中。
……
未时时分,谢安和谢玄回到家中。得知李徽来访,忙命人来东园请李徽前往相见。
谢安的书房廊下,谢玄热情如火一把抱住李徽,大声道:“贤弟身子康复了?这可太好了。可教人担心坏了。”
李徽笑道:“小小风寒罢了,还能死了不成?”
谢安站在门口微笑道:“不可掉以轻心,还需好好休养。回头让人取些调养的药物带回去,好好的调养身体。”
李徽忙上前行礼,谢安微笑还礼之后,命人上茶,请李徽入书房落座。
寒暄几句后,谢安微笑道:“李徽定然是来询问目前的局面的吧?心里定然放心不下是么?”
李徽点头道:“正是。我们已经回来数日了,不知桓温那边有什么动静,是否会有什么异动。我心中放心不下,特来询问。”
谢安微笑点头道:“老夫一猜就知道。本来早该告诉你的,但怕你操心劳神,便没有说。李徽,桓温的兵马已经于昨日一早撤离新亭,归于姑塾了。京城之危已解,你可以放心了。”
李徽吁了口气,缓缓道:“果然如此,我见街市太平,百姓熙攘,便觉得应该是桓温的兵马撤了。然则,桓温没有给四叔什么解释么?关于袭击我们之事?”
谢安微笑道:“老夫并没有要他解释什么。老夫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给桓温送了一封书信。信上,老夫告诉桓温,九锡之礼的事情依旧有效,只要他撤走大军,解决西北梁益二州的秦国兵马的威胁。朝廷的承诺依旧会兑现。至于那晚遇袭之事,我只字未提。”
李徽颇有些惊讶,思量片刻,点头道:“四叔这么做也是对的。避免激化矛盾,导致局面恶化。这样的话,桓温有了台阶下,也吃了个定心丸,便只能撤走了。”
谢安笑了起来,看向谢玄道:“谢玄,听到没有?为了此事还跟老夫耍嘴脸,李徽不也认为应该这么做么?”
谢玄道:“四叔,我是认为这么做太便宜桓温了。他都要杀我们,还要给他承诺,岂非助长其嚣张气焰。岂非让他更加的得寸进尺?再说,朝廷难道当真赐予九锡?缓兵之计固然有效,但终究需要有兑现的时候。到那时,九锡给是不给?”
谢安摆手道:“走一步,看一步。急个什么?我答应他的是明年春暖局面稳定之时,到那时又是怎样一番情形,谁能知道?”
谢玄咂咂嘴道:“反正侄儿觉得不太好办。届时朝廷不予,他岂能干休。”
谢安摆手道:“不同你说,没有长进的东西。这九锡之礼,便是一快肥肉,只要不断给桓温希望,他便不会走极端。你可不知道,老夫那日在他大帐之中拿出懿旨的时候,桓温看了懿旨之后的眼神有多么的渴望和欢喜。只要不拒绝他,他便不会做出极端之事。”
李徽微笑道:“谢兄,四叔说的对。这叫做画大饼。挂个肉骨头在狗儿面前,狗儿便不会咬人,只会摇尾乞怜。四叔,我甚至觉得可以借此机会让桓温付出些代价。这种时候,桓温既想得九锡,又因为袭击四叔之事而自责,怎可不要求他付出代价?”
谢安道:“你的意思是?”
李徽道:“可以借此机会革了郗超的职位,将他赶出京城。还有桓秘的中领军之职,此事不拿回中军控制之权更待何时?四叔可写信告知桓温,虽然在新亭遇袭之事朝廷可以不计较,但我们已知晓此事乃郗超主谋,必须予以惩戒。要消除此次事件的影响,桓大司马必须做出姿态来,找个替罪羊。否则赐九锡之事朝廷上下必有人竭力反对。四叔也可以告诉桓温,郗超的行为已经激起众怒,他若再回京城任职,难以保证他的安全。到那时,反而会弄的局面糟糕,坏了大局。为了能够平稳局势,必须要做出些姿态来。我想,桓温定然也希望找个替罪羊平息局面。有极大的可能会将同意。”
李徽话音刚落,一旁的谢玄惊愕的看着李徽,大声道:“贤弟,你……你莫非听到了风声不成?你这想法,怎地……怎地和四叔不谋而合?”
李徽不明所以,谢安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一个李徽。哈哈哈哈。果然,果然。”
李徽讶异道:“难道四叔也是这么想的?”
谢安笑道:“老夫何止是这么想?老夫已经这么做了。给桓温的信中,老夫便已经告知他必须要让郗超承担责任。你猜怎么着?桓温昨日递上奏折,说他姑塾军中需要一名参军,整军以应付秦人,所以请求朝廷允许他将郗超调任大司马参军之职。请求桓秘出镇京口。今日朝廷廷议此事,太后懿旨已然下达,已经同意了桓温的请求。你说,这不是不谋而合了么?呵呵呵。”
李徽大为震惊,没想到谢安早已这么做了。更没想到的是,桓温居然如此主动的配合。这可真是令人意外。李徽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心里却并不认为桓温会如此干脆的同意。或许需要一些博弈才成。然而桓温如此主动配合,着实有些令人惊讶。
“真是没想到,原来事情已经如此了。郗超,呵呵,这下好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之前便是大司马参军,现在又官复原职了。呵呵呵。”李徽笑了起来。
“郗超这狗贼,算是便宜他了。否则,他敢回京城的话,我必杀之。敢对我谢家下杀手,我岂能容他。也算桓温识相。桓温其实也算是保了他一条命。”谢玄沉声道。
李徽心中忽然豁然开朗。或许桓温正是这么想的,他知道在经过袭击之事后,郗超在京城是待不下去了。公然对谢氏下手,郗超若回京城,必有性命之忧。桓温主动配合,也确实是保护郗超的之举。
而郗超一旦不在京城,桓秘留在京城便毫无作用,反而可能会酿成事端。桓秘行事冲动无谋,郗超在,他还能留在京城。郗超若不在,他比行事失据,很可能落入王谢的诡计陷阱。所以保留中领军之职,出镇京口,这是两全其美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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