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进哀牢山开始,众人仿佛就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夕阳透过密集的树冠,斑驳地洒在地面上,昏昏沉沉。
四周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树叶腐烂的气息,谢风月脚下每一步的行走,落叶都会发出沙沙声,仿佛是森林深处的生物在窃窃私语。
周围的树木高大而茂密,树冠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阴暗的走廊。偶尔有风携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吹过,树叶都会发出阵阵低吼,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她们这一行人少说也有一百六七,从进入的那一刻起全都安静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谢风月再开口说话,就显得格外清晰:“现在的路还宽可以并排行走,等到了一线天时,务必要注意安全,若是遇险能救则救。”
她这一句话不过就是提醒,并未想得到其他人的回复。
然现在留下的人都是些心智坚韧,或是全身心信任她的人。
谢风月话音刚落,那些穿着旧袄的难民们就齐齐答道:“喏。”
这回答声震的林间飞鸟四散,也震的谢风月心间一紧。
她第一次这般切实的感觉到她此刻是在掌握他人性命。
游珩似有所感,侧目看向她,神情格外柔和:“不用担心,很安全。”
谢风月抿着唇,点了点头。
前路虽有艰险,但她只要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轻言放弃。
一行人默不作声的借着微弱的亮光走,直到伸手不见五指时才停下。
府兵们训练有素的开始就地取材生火煮饭,谢风月则是神情专注的坐在篝火旁,借着火光再次确认行进的路线有没有差错,
游珩轻轻将烤软的饼子递到谢风月面前,饼子上的热气在冷空气中缭绕,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谢风月这才发觉腹内空空,她微微一笑,伸出纤细的手指去接那饼子,不料饼子上的余温仍有些烫手。她轻呼一声,手指瞬间被烫得微微发红。
她娇嗔一声轻蹙秀眉,随即捏了捏耳垂,似乎想借此减轻手上的疼痛。
篝火在夜幕下跳跃,映照在谢风月的脸上,为她那如玉般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火光在她的眼眸中闪烁,仿佛有星辰在其中流转。
游珩见状,心中一紧,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轻轻包裹住谢风月的手,表情温柔地吹拂着,试图减轻她的疼痛。
谢风月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直接将手抽回:“手太冰了才会被烫到,不关你的事。”
游珩的绕指柔瞬间被这句话击溃,他握住手的动作抬僵在原地,一时间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了。
他只是觉得谢女郎刚才的样子,十分的...十分的...秀色可餐,这才动作大胆狂放了些,没想到她会误解为他是愧疚。
游珩尴尬的咳了好几声后,才回道:“是我不够细心。”
谢风月脸上疑惑逐渐放大,她干脆将饼子与地图都放下,端正坐姿正视游珩道:“你这红斑今日怎么感觉扩大了些?”
“啊?”游珩半边身子都麻了,他下意识将手抚向脸颊问道:“有吗?”
“今日你这红斑都到太阳穴了是为什么?”谢风月按捺住自己想要上手的冲动继续问道。
游珩平静的表情下早就惊涛骇浪狂风暴雨齐发了,他努力稳住心神,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语气回答:“哎,竟然还是让夫人发现了,其实....这块红斑不是胎记,而是毒发的迹象。”
“毒?”谢风月并没有因为听到家族秘闻后就止住不问,反而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层,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看着他。
游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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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过就是急中生智胡乱编造的理由,这女郎怎么不像是以前那般识趣了呢,她以前可是一听到这种秘密就自动停下询问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编:“这毒是被父亲的庶兄暗害所致,他在奶姆的饮食里下了毒,我那时不过是个啼哭小儿,等发现时中毒时已经晚了,起初这红斑不过只有手指头大小,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就开始逐渐扩大了,想来是因为这些日子奔波没有好好用药,这才让红斑扩大了些吧。”
谢风月面无表情的听完,眼神继续滑到他左眼处的红斑之上淡淡回了一句:“夫君命运多舛,真是辛苦了。”
游珩心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这月女郎是什么意思啊,说出的话倒是中听,可她那表情明明就是不信啊。
就在他煎熬之际,不远处的嵩山发现了他暗搓搓背在身后比出的手势前来救急了。
他着急忙慌的跑来,边喘边说:“郎君,该吃药了。”
谢风月眼神顿时就落在了嵩山身上,那种探究的眼神让嵩山如芒在背,恨不得扭头就走,可碍于郎君递来的眼色,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胡乱开口:“郎君是不是觉得头晕啊?那肯定是因为离这篝火太近了熏的,我扶郎君去后面阴凉地坐坐。”
他说干就干,立刻就起身假意扶起游珩往后方走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下一口气时,谢风月悠悠开口:“夫君,你的帕子掉了。”
游珩这才如梦初醒。
帕子!帕子!
他的帕子是仿造谢风月在陈郡之时的花样,上面是用曲水团花纹绣的蝴蝶。
这是陈郡沛县特有的绣技,因为复杂繁琐,其他地方并未兴起过这种绣法。
他转身的动作像是被放慢千百倍,游珩仿佛都能听到身体每一个关节响动的声音。
“你以后不要翻我的东西了。”谢风月冷冷的提醒道。
游珩破天荒的感觉出了一瞬地狱一瞬天堂的感觉了。
他刚才还以为是人皮面具这些日子没有修缮出了差错,又有这张帕子的佐证,让这心细如发的女郎觉察出些不对了呢。
原来是她以为他当小偷了,未经她的允许翻她东西了。
游珩简直想要仰天大笑三百声。
他握成拳假意羞愧,实则是挡住他上扬的嘴角:“是我之过,对不起。”
谢风月见他认错态度良好,也不想跟这个病秧子计较了,她捡起帕子往怀里一塞后,就不再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