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非常害怕, 害怕得心脏好似被人狠狠揪住一样,但他绝对不可能承认,也不能承认, 但凡承认,倒霉的就是全家。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去死。
有了这种想法, 老钟迅速冷静下来, 不仅稳住了颤抖是双腿, 就连脸上的惨白渐渐也被慢慢出现的红润替代。
家产清算那么艰难的时候他都顶着压力隐瞒下来,现在更不可能说。
老钟知道后?果,也赌不起后?果。
于是对着?王蔓云坚定摇头?, “领导,你别吓我,我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以前被?地?主迫害,全家吃不饱,穿不暖, 过得比猪狗都不如,还是解放后?当家做主过上了自由的生活,我家世清白, 要不是如此, 我也没法在大队工作?, 领导,我保证对组织什么隐瞒都没有。”
这确实也是军方查到的资料。
别以为解放前的资料不好查, 只?要是土生土长, 又没怎么出过远门, 查起来还是非常容易。
从明面?上看,老钟没有任何问题。
老钟媳妇对王蔓云的问话也是一脸懵, 她?也没有觉得他们家有什么能隐瞒组织的,解放前日子不好过,要不是她?男人有点手艺,在镇上打份零工挣点钱,他们家早就饿死不少人了。
“领导,话可不能乱说,我家老钟老实又本分,我们家从解放前的一穷二白过到现在,都是本本分分,真没有是隐瞒组织的。”
老钟媳妇很不喜欢王蔓云。
哪怕王蔓云长得那么漂亮,她?也不喜欢,没有人喜欢一个随意给自家扣帽子的人。
这种帽子是轻易能戴的吗?是要被?抓,被?劳教?的。
所以老钟媳妇看向王蔓云的目光,隐隐带上了敌意。
被?她?护在身后?的几个子女,看王蔓云的目光也是各种不满。
他们这里?虽然远离大城市,但大城市给人戴帽子的事他们还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轮到他们家。
“领……领导,你可不能吓俺爹娘,俺爹娘老实巴交,你这么一吓,他们会被?吓死的。”十五岁的钟小玉在家排行第三?,也是今天刚结婚的主。
中午结的婚,下午男方回了县城,她?留在了娘家。
钟小玉原本是不敢跟王蔓云说话的,但见王蔓云一来就这么吓父母,想到自己嫁了县城人,底气突然就足了起来,也敢反驳了。
王蔓云视线从老钟媳妇与钟小玉的脸上扫过,再次停在了老钟的脸上。
气势与神情完全没有变化,就那么淡然地?看着?老钟。
老钟感觉到了非常大的压力。
但打死都不可能说出心里?的秘密,甚至开始回忆有没有露出过什么纰漏。
想了好一会,都没有。
当初得了那五十块大洋,他并?没有跟父母、妻子说,而?是偷偷藏着?,偷偷用,加上一直在镇上打工,掺和着?工资,还真没有人知道他身上有一笔巨款。
“钟秀秀不是你的女儿。”
王蔓云一直在留意老钟的神情,哪怕老钟非常稳得住,她?还是从对方细微且不明显的一些小变化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突然抛出对方的秘密。
“胡说,秀秀怎么不是我女儿,我生的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抚养长大的,就算你是领导,也不能这么胡乱说吧。”
老钟媳妇快要被?气死了。
她?是不怎么喜欢让自己遭了大折磨的大女儿,但不管怎么样,也是她?十月怀胎生的,生产时的痛,大出血,她?怎么可能忘记。
老钟媳妇对王蔓云不满。
钟家几个子女也不满,他们觉得王蔓云太坏了,怎么能说大姐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钟家此时好像分成了两个不同的团体,以老钟媳妇为代表的几人恨王蔓云恨得牙痒痒,唯一心中有鬼的老钟心神失守了。
不仅他心神失守,躺在床上装晕的钟秀秀也失守了。
钟秀秀没有想到王蔓云已经掌握了自己不是钟家孩子的事,对自己的未来突然就无限迷茫起来,她?不知道今后?自己的路会怎样。
老钟的异常不仅是王蔓云看清楚了,张舒兰几人也都看清楚了。
炕上钟秀秀不小心抓皱的床单,也被?徐文贵看见。
这种情况下,事情已经很明了。
“小王,你把?他们几人请到隔壁窑洞休息,我需要单独跟老钟同志谈一谈。”王蔓云命令叶文静的警卫员小王,把?老钟媳妇与子女请走。
“你们……你们……”
老钟媳妇看着?一身军装的小王,想说点什么,但又因为怂,一句话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
她?身后?几个子女也吓得一个个抓紧了她?的衣服,低垂着?头?不敢再吭声,钟小玉只?威风了不到一秒,此时也怂了。
她?爹的表情好像说明了什么。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大姐居然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秀秀是大伯娘接生的,就在家里?以前的老窑洞,我疼了半死才生下来的,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
老钟媳妇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看了看丈夫,又看向炕上的钟秀秀。
半辈子的夫妻,丈夫的异常她?看出来了。
“几位,麻烦去隔壁休息,等事情问清楚,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王蔓云站起身安抚老钟媳妇与子女。
老钟媳妇失魂落魄地?带着?几个子女离开了。
她?其实有心想问清楚丈夫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着?王蔓云几人,还有徐文贵与警卫员放在腰上的手,她?最?终什么都不敢问。
小王带人离开后?,现场也就只?剩该有的当事人。
王蔓云看向徐大娘,说道:“老嫂子,麻烦你去炕边请钟秀秀同志起来,我们需要当面?对峙把?事情弄清楚。”钟秀秀既然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她?就不会辜负对方。
“不用,我自己能起来。”
钟秀秀是装晕的,现场发?生什么事,谁说了什么话,她?都知道,见王蔓云已经在快刀斩乱麻,她?扶着?脑袋缓缓从炕上坐起,看着?众人。
除了老钟震惊地?看着?钟秀秀,其他人一脸平静,就算是徐大娘,也面?无表情,可见大家对于钟秀秀的晕倒早就心知肚明。
钟秀秀有种自己是大马猴的错觉感。
“秀,是你说的?”
老钟的眼神终于对焦了,他怒气冲冲地?看着?钟秀秀,这孩子他养了二十多年,没亏待过,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置自家于之死地?!
这是多恨自家。
面?对养父的指责,钟秀秀脸上露出嘲讽的讥笑。
哪里?是她?说的,她?哪里?敢说出这样的秘密,她?不过是想利用王蔓云几人帮自己,没想到自己早就在王蔓云这群人的套子里?。
摇了摇头?,她?否认道:“我什么都没有说。”
她?确实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展露了自己的异常,吸引了王蔓云这些人的目光。
“蠢货!”
老钟不信钟秀秀。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死丫头?就是怨恨自己,恨自己让对方嫁给徐文贵,可这又不是他的意思,是背后?那个女人的意思。
这个锅他不背。
老钟很清楚现在自己能走什么的路,既然隐瞒不了,那就坦白,坦白从宽,只?希望组织看在自己坦白的份上,惩罚不要殃及家人。
没有任何隐瞒,老钟把?钟秀秀的真实身世全部交代。
听说钟秀秀的身份在是解放前就交换的,又得知交换时两个孩子差不多大,王蔓云就明白军方为什么查不出这事。
以前农村生孩子大部分都是在家里?生,生没生,生了什么,只?有村里?知道。
要是有人在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调换,父母不说,子女不知道,还真是查不出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钟秀秀在听完老钟的话后?,用力摇头?,眼神里?有一丝慌乱。
这跟她?了解到的完全不同。
“说说你知道的情况。”王蔓云看向钟秀秀。
“我知道那个女人接触了你,跟你灌输了一些不一样的思维,可我告诉你,我刚刚说的就是真相,你是那个女人用五十块大洋换到我家的,我没亏待过你,你要是非得认为亏待,那你就看看村里?其他女孩过的什么日子,再想想你自己的日子。”
老钟的怒气并?没有消散,也不在乎钟秀秀什么神情,说完这番话,他直接往地?上一蹲,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压在心里?二十多年的秘密终于说出来,他反而?舒坦了。
秘密一直压在心中是件恐惧的事,做梦时,经常都是是事发?后?自己被?抓去坐牢,又或者劳教?的场景。
老钟的话让钟秀秀失神又难以接受,喃喃的,她?说出了她?的秘密,“她?说你是分开我跟妹妹的凶手,你用妹妹的性命要挟她?不能跟我说明真相,也用妹妹来要挟我要听指挥。”
“她?说,她?说,都是她?说,你为什么不听我说?”
老钟气得怒吼。
吼完,见钟秀秀愣住,又说道:“你有没有妹妹我不知道,反正我亲生女儿在她?手里?,我才是被?要挟的对象。”
“不可能,她?那么可怜,怎么可能是坏人。”
钟秀秀从炕上爬起来,想狠狠踢老钟一脚。
结果人没踢成,被?徐文贵抓着?衣领提了起来,双脚离地?时,钟秀秀恢复了理智,扭头?看徐文贵。
表情快哭了。
这一刻她?才明白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傻子,别人都是在陪着?她?演戏,她?以为她?控制了徐家人,其实徐家人不过是在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