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先生,湖面的冰化了,您要去划个船吗?”佣人敲门进来。
潘尹川放下书,按住了脑子里那个离谱的,且恐怖的猜想。这么一顿推理,给他都整心悸了,脑子都是晕的。
潘尹川吸了口气,仰着头才觉得舒服点,他问:“冰都化了?”
“是啊,这都三月了。”佣人笑着说。
“过得真快。”自从来了这里,潘尹川的时间概念都被模糊掉了。
跟着佣人一块儿到了河边。
一个教练模样的人,光着上半身在船上试桨。
“刚化冰啊,他不冷吗?”潘尹川回头问佣人。
佣人木着脸摇头。
那个教练看潘尹川来了,一下从船沿跳上岸,化冰后的河水浸透了他的裤腿,于是紧紧贴住了腿部肌肉,轮廓清晰显露了出来。
他朝潘尹川走近的时候,潘尹川都觉得自己好像隐隐听见了水声。
“还以为你不来呢。”教练笑着说。
之前滑冰也是他在这里教,多多少少也是见过几面的。
“书看久了,也得干点别的。”潘尹川说。
“那挺好,劳逸结合。走吧,上船。”教练一边招呼,一边抬手按在潘尹川的肩上,立马就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印子。
潘尹川有点不爽地皱了下眉。
虽然这衣服也不是他自个儿买的,那都是怀聿让人准备的。
教练丝毫未觉,还说呢:“都快暖和起来了,怎么还穿着羽绒服呢?一会儿划桨都使不上劲儿。要不我帮你脱了?”
“别。谢谢,和你们alpha的身体素质不能比。湖上风大,我不想生病。”这荒郊野岭的,生个病太折腾。
“多滑冰,滑雪,慢慢就适应了。之前我还好奇呢,你怎么玩几次就不玩了。”
是为了保持不被骄奢淫逸的生活蛀蚀掉。潘尹川心里说。
他嘴上没有说。
因为这个教练话太多,你搭他一句,他能跟你串四十句出来。
潘尹川不是高社交需求的人,他要做什么事,更喜欢自己专注地沉浸进去。
等上了船,教练突然伸手搭在他脖颈间,冻得他一激灵。
“不好意思,冷着你了吧?我想帮你脱下外套。一会儿动起来你就暖和了。”
“没事我自己会脱。”潘尹川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之前只是觉得这人言语上太热情,这会儿怎么连肢体都有点热情得过分了?
“好,好。”教练缩回手,架起炉子在船上煮茶,旁边再放个烧烤箅子,上面丢点坚果烘烤。
“要不你来翻面?”教练说着重新抄起了船桨。
“好。”
“最近外头局势特别动荡,也就剩这里还岁月静好了。”教练感叹地说。
潘尹川没怎么看新闻。
自打上次当怀聿的面讲了鲁南市的传闻,发现全是假的之后,他就知道有很多消息是有局限性的。
与其看网站上的各路资讯,还不如直接问怀聿来得快。
怀聿还有闲心来睡他,那就说明外面天离塌还早着……
不过……潘尹川怔了怔,心想,怀先生好像还真有段时间没来了。
那头教练还在叹气:“我是从被聘过来,就没再出去过。”
啊?是这样吗?
原来他不玩滑冰滑雪的那些天里,这人也得跟着耗在庄园里啊?
难怪对他不来接着玩儿怨念那么大。
教练接着说:“不过也算好事吧,算是托了你的福,我还不用担心在外头经受战火呢。就是我母亲和我妹妹还在外头,那些天没事儿干的时候,我就总想着她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些新闻里也就净写大事,不写小事……”
“你可以给她们打电话。”
“通讯断了。我们这是化冰了,其它地方还没呢。雪厚厚的一层,把电线杆都要压垮了,信号塔都冻上了。哦,这也是新闻里说的。”
潘尹川的表情一下凝住了。
教练窥了窥他的脸色,说:“你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吗?”说着,他重重叹了口气,“真希望她们能活着等我回去。”
潘尹川瞬间明白过来。
对方在很委婉地求他帮忙。
“对了,来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教练突然换了个话题,“你要在这里住上多久?一直到战争结束吗?那我可真是托你的福了。”
这人说着暂时放下船桨,披上外套,凑到炉子边帮潘尹川剥起了坚果。
潘尹川没说话,他觉得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将他当做被家族送来避难的大少爷了吗?
教练剥完坚果,径直送到了潘尹川嘴边,他紧盯着他,眼神专注且透着莫名的炙热。
这下可以肯定了。
他拜错山头了。
错得还有点要命。
潘尹川顿时拉开了一点距离:“你手没洗。”
教练的表情僵硬了下,眼底透出沮丧,他说:“不好意思。”然后把坚果扔到了自己嘴里。
“你喜欢omega是吗?”教练直接了当地问。
潘尹川心想这话问的,谁能不喜欢omega呢?
哦,除了怀先生。
“我妹妹是个omega……”教练动了动唇,“你能帮我救救她们吗?”
潘尹川叹气:“我可以帮你试试。但不一定成,因为这事我说了不算。还有,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事情不仅成不了……”
你可能还得发配罗斯州啊。
教练满脸高兴,说:“当然能成的,一定能成的!我都看见了,这座庄园配备的武器,是相当高规格的……”
潘尹川打断他:“那些不是我的,庄园也不是我的。”
教练愣了愣:“那是……”
潘尹川真怕他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只好叹了口气说:“我金主的。”
“您在开玩笑吗?如果是这样,怎么会将你一个人送到这里保护起来……”
教练的话还没说完,一阵直升机声突然近了。
两人同时惊愕地抬头望去,然后又看着直升机降落在岸边的草坪上。
舱门打开。
一个人踩着舷梯走了下来。
潘尹川:“……那就是我金主。”
那一瞬间,他差点都怀疑怀先生是不是往他身上装监控了,怎么这就突然到了?
不过就算“抓奸”,这也来太快了。
那还是巧合。
潘尹川转头对教练说:“划回岸边去吧。”
教练从巨大的震撼中缓缓回神。
还没等他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头已经有保镖放了小艇下水,发动机一开很快就撵到了潘尹川这里来。
“潘小先生,请。”保镖朝他伸出手。
潘尹川借力换到了小艇上去。
发动机再次工作,“嗖”一下将潘尹川载回到了怀聿面前。而那艘小船,和船上的教练则被电动船桨带动的水流推向了更远的地方。
潘尹川看了一眼:“……”
“依依不舍?”怀聿问。
潘尹川从小艇上跳下来,站到了怀聿面前:“您说什么?”
怀聿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口吻有些失了风度,他淡淡说:“没什么。这个人这么不爱穿上衣,我看适合去山林里和野兽为伍。”
潘尹川说:“好啊,让他去吧。正好他母亲他妹妹也快死了。他要是在林子里被熊吃了,那不就能一家人在地下团聚了?”
怀聿:“……”
怀聿的眉眼倒没刚才那么冷了,他只是语气淡淡地接着说:“连他家里人什么情况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他求我救命,能不说清楚吗?”
“……”
保镖在后头听着这段对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啊,这潘小先生现在说话的口吻,好像变得“叛逆”了一点啊?
“他求你救命,所以不惜光着上半身色诱你?”怀聿说着,又回头扫了一眼那孤零零被留在船上的人。
“您觉得他像是有色的样子吗?”潘尹川把问题丢了回去。
他现在发现这招对怀聿特别好使。
这个alpha教练很年轻,因为酷爱极限运动,身材也很好,长手长脚,高高大大,肌肉隆起,皮肤晒成蜜色。
看来不在潘尹川的审美上。
怀聿想着,本能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潘尹川平视前方,但耳朵却悄悄竖着听声呢。
怀先生怎么不说话了?
这就算……揭过去了?
这时候一辆车开到面前停住,怀聿拉开车门,说:“上去。”
潘尹川先坐进去,紧跟着是怀聿。
车门关上,车却没有动。不仅没有动,连司机都下车了。
啊?又要在车里……?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过来见你。”怀聿屈指勾了下他身上佩戴的缓冲器,感叹说,“这东西都变得耐用了。”
其实还可以更耐用一点。潘尹川心说。
“余家安还在找你,手底下的人地道都挖到鲁南市了。”
潘尹川听到这句话,本能地不适地心悸了一下。
“人是抓了,不过我还得回来亲自确认一下你的安危。”
这话说完,潘尹川才留心到怀聿的身上、眉间都沾着血。岂止是风尘仆仆,简直像是突然从前线上赶过来的。
潘尹川本能地掏出纸递给他:“擦擦吗?”
怀聿顿了下,抓住他的手,就这样借力擦过了眉头。
怀聿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血迹,他潦草一擦完,顺势就将潘尹川抵在了车窗上。
潘尹川屁股一紧。这不是恩将仇报吗怀先生?
但怀聿却只是轻飘飘地落了个吻在他脸上。
然后打开了他身后的车门,低声说:“我该走了。”
这就……走了?
潘尹川缓慢地眨了下眼。所以真的只是来确认他的安危?
beta的心顿时往下沉了沉。
两人先后下了车,直升机还停在不远的地方等候,怀聿没有急着走回去,而是按住了潘尹川的肩,低声说:“上次教过你了,让我看看你学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