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很快取了坚果与热茶回房。时慕青笑着接过,两人有说有笑,吃了一盏热茶,一迭坚果,洗漱入睡。时慕青让清漪睡她身侧。
吹了床头的灯火,时慕青在清漪的掌心写字:莫睡着。等。
清漪轻拍她的肩膀,算是回复。
果然不过两炷香,时慕青便觉得自己的面上开始起了红疹子,痒的慌。当年刚穿来天和大陆时,在时府养身时,她就因为吃了一碟子坚果,便浑身与面上长满红疹。
如今这次,她吃的比上回多了些,便也更难受一点。琢磨着红疹子长的差不多了,她便唤清漪掌灯,她以丝巾附面,命清漪前往嫣红姑娘处告知,再回来接她前往叶氏店铺。
果然不过片刻,清漪便带来几个武行侍女,扶着时慕青,一同前往湖心岛码头乘船,清漪则是随行。夜色幽静,为了不扰百姓。几人匆匆回了叶氏店铺,待请了府医看过,开过药方,施针救治,确认无碍之后,几个武行侍女便回去同嫣红姑娘回话。
待几个武行丫鬟走后,时慕青立刻命府医与清漪,带着她连夜坐着店内的马车,自后门入口,行到自家另一处园子休养。
时慕青命清漪留在叶氏店铺,若是明日有长公主或是张大人的侍从前来,教会她如何答话以后,就告知她还差一味药在别院,另外需要静养,便无法为两人做事云云之类的借口。
自己则是又一次选择暂时以病避客,好在如今知情安排的都是自己的人,旁人必定也不知晓,她也不必害怕旁人泄行踪。
如此一来,张远在梁国办公之时,她避开锋芒便是,待他归去大齐,她再以病养好归来,方是最好。
如今张远与慕容渊一同在大齐推新政,慕容渊此举务必会使得他与世家贵族离心。如今张远是他为数不多信任的功臣之一,也是支持他的决策一同执行推行新政的肱骨之臣,时慕青不想成为两人间隙的所在。
慕容渊初登帝位,大齐百废待兴,大齐百姓需要慕容渊做一个贤明的君主,也需要张远这样立身正直、公正为民的好官,因此如果可以,她愿意此生此世避开张远。
慕容渊与张远,好比宝刀与刀锋,谁也离不开谁。如此时机,大齐的江山百姓也需甚于两人。
时慕青叹了口气,离开前又命清漪取了自己存在叶氏店铺厢房书桌上的木匣子,若是明日或后日张远或他的心腹子衿子佩前来拜访,便把此匣子递于张远或子衿子佩转交。
······
第二日,长公主便派嫣红姑娘来传话,说是感谢南夫人与清漪姑娘这几日的劳心劳累,又命侍女端进来给了一堆赏赐,也嘱咐清漪姑娘命人好好照顾南夫人。清漪按着时慕青教的回话,送走了嫣红姑娘。
不过半盏茶时间,张远带着子衿子佩,也到了叶氏店铺。似乎是听闻南湘竹今日起红疹,特意赶来叶氏店铺的。清漪见着张大人与子衿子佩,礼貌地着人请上包厢,按着时慕青之前交代的回了张大人,然后取了那木匣子转交与张远,便笑着行礼告退。
张远并未从清漪口中打探出时慕青的下落,只知她回宅院里养病。但看丫鬟的口风,似乎病得也不是很重。待清漪离开,张远打开木匣子,翻看里面放着一迭写满娟秀小楷的书册,他随意翻了翻书中的一些篇目,却是些治国之策与劝诫君主的良言警训。
这满满一箱的书册,每一本,写得都是对大齐百姓的关爱与德政实施,以及如何做一个贤明的君主,以及一些关于新政推行的策略。着实有心了。
张远看着那个匣子,忽然就想起昨日在马车上,她一筹莫展的面容,心下有几分苦涩,又有几分悲凉。即便是只是做个义兄,她也不愿意出现在自己面前,宁愿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也要找个借口离开自己吗?
今日一早,张远派人去请她一同与使团用早膳,昨日夜见她喜爱燕窝,今儿他还巴巴地派人去买。得知她因病连夜回府,他连早膳都未用,带着那盅燕窝便一路温着赶来,还是没能看上她一面。
听见清漪的说辞,与看见这个匣子的瞬间,他立刻就明白了,她只是不想见他。
哪怕张远只有这么短的时间留在梁国,可以见她,她也不愿意陪他。
就如同曾经,她愿意与慕容渊一同在神武门上看新岁的祈福大典,看那场绚丽的火树银花,却不愿意同他一起观一场完整的人会行伍。
在时慕青的心中,即便是真的离开了慕容渊,也是看不见他的付出,他对她炽热的爱恋。
是啊,她不就是这样一个爱慕荣华,又特立独行的女子,甚至连大齐女子人人会做的女红都做不好,如今没了王妃的身份,没有那个人,也只是一个已经成了婚又离开夫君的女人,士农工商,商在最末,她即无显贵身份,又无对他的心思,那他为何,偏偏为何,就是放心不下她呢?
张远苦着脸挤出一丝浅笑,在心中轻叹道,也罢,她希望他做一个纯臣,忠于君上,爱于百姓。他就做一个纯臣。
也罢,她若不想见他,他便不见她。
张远唤侍女送来笔墨,提笔落下一封信,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戒指,命侍女唤来清漪,将信与玉戒指交于清漪,便带着心腹在一楼采
买了不少衣裙玩意儿书稿,命人打包,连同那木匣子一起带回湖心岛。
······
数日后,大梁宫殿御书房,张远与使团一同觐见梁帝,在使团与梁帝百官一起,享宴沟通后,那份两国互惠的联盟协议终于签好。
尘埃落定,签完合同的第三日,张远与使团收拾好梁国的回礼与联盟的协议卷章,便乘船往大齐的方向赶。他们出发前,已然先行派驿官去信给慕容渊,陈情上书使团的行程,以及两国协议已签完的喜报。
动身那日,张远乘着马车,驶离镇州城门前,他一直掀着帘子,往街道的方向望去。不知如何,他心中隐隐还是会有期待,期待有一人会来送行。然而前路漫漫,一步一回眸,直至马车驶出城门,他已经没有望到心中期望的那个人影······
此去一别,山高水远。却是前路漫漫,或许再无相见期。如他来时,山一程,水一程,千山万水相隔,心中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