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慕青乌发似墨,只简单地点缀了一只白玉兰的簪子与几个东珠做的素钗,粉黛轻施,眸光似水般流转,面如脂玉,唇似红梅,双颊带两个小梨涡,身着一件水蓝色丝绸织就的对襟衣裙,外罩一层薄纱褂子点缀,那水蓝色的裙摆上,绣着自在灵动的祥云纹饰与银线绣作的翩翩自在的彩蝶纹。
她此刻正端坐窗前,手执着一支玉管做笔杆的狼毛毛笔,毛笔尖上缀着一抹如桃花般灼灼的绯红,好似情人羞红的双颊之色。她坐在桌前,时而提笔聚精会神地画些什么,时而托腮沉思,似是被困住思维,不经意间捋了捋耳后的头发,那张美丽清秀的脸上,是他熟知的怔忪。
数年前,她在山顶书院读书时,女扮男装的她,做不出夫子出的课业时,也是这般懊恼怔忪的神情······
几年前,她在德云殿听他讲学时,有时走神恍惚,神游天外,被他突然点名起身回答问题时,也是这般,紧张又带些怔忪,呆呆萌的如同雪地围猎中跑懵了方向的兔子一般······
这么些年,当真是一点没变······
张远一眸不转地望着眼前那不远处的倩影,清冷的面色却是带着几分笑意,便连一向透着冷淡疏远的眸子中,都似乎被暖阳染上了几分温度。
张远握着盖碗茶的手一顿,只是痴痴地看着眼前的那抹水蓝色的身影,这一刻,仿若地老天荒,时间静止。张远的眼眸里,天地一切黯然失色,周遭已然没有半分色彩,只有沐浴着暖阳的时慕青,好似暖阳在她身上镀了一道金光,她是五彩的,生动的,透着光亮的,那般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这一瞬,便治愈了这两年来日以继夜的相思之苦。似乎那些在他心中的烦躁与困苦,痴缠与难受,失去的撕裂般的疼痛,那些所有不美好的感受在此刻,都已然化去。
尽管张远只是隔着这一条闹街,与她遥遥相望,尽管她甚至都没看见他的身影,但这远远一眼,张远心中已然觉得足矣。
人生聚散长如此,相见且欢娱。远观一眼,知她安好便心安。张远默默望着远处巧笑倩兮的女子,自她入宫,他已然很久没有看见她这般如曾经的笑颜。
如今他与慕容渊两人,尚在艰难之路举步维艰,世家贵族的暗杀与阻力,他自身深陷肃杀不安的泥潭中。
张远不敢,不敢见她。不敢与她有交集,怕因他而打破她如今这边安稳喜乐的生活。更怕将好不容易过安稳日子的她,拉回从前她避之不及的沼泽深渊。
张远不敢,也不舍得。
如此远远见一眼,便是最好。
许久未见,他贪婪地望着眼前人的眉眼,心中眼中,似要将她的容颜与样貌,一笔一划轻轻刻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两年时光,似乎并未在时慕青身上留下痕迹,她还是那个一如初见时,温婉灵动的模样,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依旧是那样美的令人心动。
张远痴痴地看着她,哪怕她从不曾主动抬起头看一下窗外。哪怕她稍稍抬起头,她都可以看见窗外他痴迷而深邃的眼神。
可她不曾抬头看过外面的街道,不曾抬头看见外面的天光,不曾抬头看见他,默默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痴情地望着她。
······
几个心腹与掌柜,看见张远那神情姿态眼神,张大人的心思大抵也都猜的差不多。当时湖城一别,身为大人的心腹,大人派他带几个兄弟一同跟着时姑娘前往梁国镇州的时候开始,掌柜就一路随着时姑娘。
时姑娘到了叶氏店铺后,几人先是在附近的客栈里住宿,摸清了叶氏店铺的情况后,掌柜便写信给张大人,张大人不久就飞鸽传书,让他买下对面的铺子。
于是在张远的授意下,掌柜收下了樊家酒楼,做好经营。一边保护时小姐,一边替张大人经营着铺子。好在时小姐每日作息规律,如寻常商户一般经商贸易,有时兴起也会参加雅集与踏青,很是安全。
掌柜便在叶氏店铺新招的女丫鬟中,安排了一个女侍从,既是为了保护时小姐,也是将时小姐的近况记录,固定时间将情况写成密信寄给张大人。
如此一番,谁曾想过了两年光阴。如今再见旧主,旧主心意依旧未变。
好在张远此番也有要务在身,今日终是见了心心念念之人,他在樊家酒楼坐了两柱香,便带着心腹乘坐马车回湖心岛,他依旧也得回去看看。毕竟前亲眼见他安好,他才放心。
······
时慕青一直在窗前就着天光画着新一版的《红楼梦》的插画册。如今之前几本画册在梁国卖的也是极好,时慕青便想再画一本卖一卖,看看能否再创收入。
直到清漪上来唤她,她才放下笔墨准备同清漪去迎接贵客。
自打上次时慕青在雅集送了长公主那幅画之后,长公主对时慕青的态度好了不少,也成了叶氏店铺的常客。每每她要在办什么雅集,或者店铺上新之际,都会来店铺逛一逛,选选当季的新品。
因为长公主的身份特殊,所以每回清漪带长公主的,都是店铺后面的vip通道避开店铺前的人流,单独将车马停在后院,再从后院直接被等候的侍女引入楼上的
包厢,饮茶品茶点美食,再由店铺的侍女抬着新品至包厢以供筛选。
今日并非上新之时,因而长公主突然到访,却也是时慕青不曾想到的。好在,贵客既来,岂有怠慢之礼。虽时慕青并未赶上长公主之前抵达包厢等候,但她经商已久,管是个会做人的,立马让侍女捧着下个新季还未对外放的新品让其捧入包厢,供长公主挑选。
时慕青带着一堆侍女进入,见着长公主便服端坐屋内,便笑着上前,“长公主好雅兴来寻吾,可惜吾来晚了,这边带着些许新玩意儿来给长公主赔罪,长公主若是有看得上的,小人给您包起来,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