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刚刚没有细瞧,此刻计缘双目多睁开一丝后四顾了一下,发现发现从气象上看真正无辜的连自己和茶棚店家在内,一共也就六七人。
其他人原本还算平常的气息,此刻都有变化,就气血上讲尤以眼前这个壮汉为最,边上两个女子次之。
这些人所有视线都若有若无的在观察计缘一人,并不是争锋相对的,也就是说算是一伙人。
计缘虽然无奈,但还真谈不上怕,毕竟不过都是寻常武人,威胁不到自身安全不说,他不想惹麻烦直接跑的话,估计也根本不可能有人跟得上他。
所以只是拿起茶盏将茶水喝干,才一脸无奈的看向对头的壮汉。
“呃…这位兄台,代步的牲畜太贵,也不好伺候,还是走路好,累是累了点,但胜在安逸。”
计缘说了一句话,又转头细看那个敲茶盏的七八岁小男孩,虽然不是第一眼就被清晰可见,却越看越觉得奇特,忍着酸痛将双目睁大一些,骤然发现男孩身上居然有一层灰雾一般的东西。
正是这层雾阻碍了计缘刚刚第一时间发现这孩子的特殊,而视线穿过雾气之后,小男孩的样子清晰无比,还透着一股灵动。
见计缘望向身边孩子,边上两女子其中一人也眯起眼睛开口。
“先生好面善呐,似乎日前就在均天府中相遇过,此番却又在城外相遇了。”
另一女子也接口道。
“难不成先生当日见了我们姐妹两个就看上我们了,呵呵呵呵……”
计缘哭笑不得,他连这两女的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过,不过听声音的确是当日正主了。
本来对那男孩有些好奇,可现在这样子感觉都要起冲突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稀奇计缘见得也不少了。
计缘叹了口气笑了笑。
“得,这世上还真有如此巧的事情,不管两位姑娘信还是不信,麻烦事在下是不想惹的,既然这小茶棚不欢迎在下,那鄙人只好走了……”
计缘还不至于因为一个误会,真的和这群人剑拔弩张,没必要,也觉得无趣。
喝完手中这杯茶水,计缘就在壮汉死死盯住自己的视线中站了起来,朝着正准备过来招呼自己的店家少年歉意的道了一句。
“少年郎不用招呼了,在下就不在此歇脚了。”
言罢,计缘提了提肩头包袱,拿起雨伞,再看了一眼那个大约七八岁大的孩子后,离开长凳就走出了茶棚,向西沿着官道继续前进,丝毫没有留恋之意。
茶棚内,壮汉和两名女子都望向计缘离去的背影,身体略微紧绷,做好了应付对方突然转身暴起发难的准备。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计缘在视线中的背影都已经模糊了,依然不见其有回头的意思。
实话说到了这么远的距离,发难不发难毫无意义了,太远了。
“难道此人真就只是个路人?”
壮汉疑惑了一句,看向身旁两女子,而其中一个女子则皱着眉头回答。
“可我们的确见过他,不会认错的,当日在均天府的衣料店中,也是这般……洒脱随性的感觉……”
另一个女子也道:
“此人显然也不是常人,正如莫同所说,均天府距此路程不短,前两日我们才在城中见过他,一个人走路步行怎么可能今天就到了这里,除非中途骑乘车马,否则不会累死吗?”
“嗯,方才我试探一句,其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但语气倒是颇为无奈。”
壮汉莫同说话间一直盯着道路远方,计缘的身形已经越来越淡。
那个一直敲着茶盏底部的孩子这会终于停下了那“邦邦邦…”的吵闹声响,也看看计缘离去的方向。
小声朝着边上女子道:“我要吃煎酥肉。”
“只有饼子肉干,要吃吗!”
“不吃!饿死也不吃!”
孩子犟了一句,又开始“邦邦邦…”敲起来,看得边上的女子也是白了白眼,反正真饿了自然就吃了……
三天后的雨夜,均天府同西宁府交界位置的蕉叶山上,计缘正撑着伞走在山道上。
蕉叶山因在最高峰眺望整体山势仿若蕉叶而得名,其山峦规模并不算太大,还不如当初遇上玉怀两童子的老桦山,在两府之间延绵三十多里,所占方圆十几里而已。
计大先生有个习惯,一旦天下雨了,走路总是喜欢慢下来,因为雨天他能清晰的“看”见山水美景,随雨声一起“触摸”大地上的万物。
此刻也是如此,一场雨从入夜前一直下个不停,计缘也就慢悠悠走了这么久,前方“听”到了一座房屋所在。
走近一看,嗅着一丝丝檀香味,在看看内里陈设,果然是一座山神庙。
撑伞入檐,收伞甩水,推开庙门的计缘一脸放松的观察着这不大的小庙。
这山神庙不过几丈见方的纵深,虽然显得破旧也没有庙祝之类的人常住,但应该算不得一座荒庙,毕竟供桌还算整齐,也有贡品残留,像是当地山边百姓节日或者有事会来祭祀一番,当然了,大部分时间还是无人的。
再细看过山神像,刻画的样子有别于常人,虽然穿着衣袍,但面部骨骼都较为突出,额头上面更是有两个鼓鼓的包,雕刻匠人在那两个包上画了几个回旋云纹,让计缘吃不准这两代表的是犄角还是肿块。
山神像上并无金身法相的神光痕迹,但确实有香火之力留存缠绕,只是异常微弱,一看便知并非正神,结合那不似常人的模样,应当是有天生地养的精怪想要借香火愿力辅助加速勾连地脉山脉成就山神之位。
依照天性,此类精怪身的小神在庙中是待不住的,只有感知到乡人祭祀的时候才会回来取香火尝贡品。
计缘双目法眼张开,只不过几眼之间就透过神像看出这所谓“山神”,道行还差得远呢,而且蕉叶山虽小但毕竟是一座山,也有方圆十几里,可不是小小庄园村落当土地那么简单。
以这小庙的薄弱香火,经年累月之下收集并维持,还要加上自身修炼不懈怠,加上是精怪身,百载以后历劫才能有一定成果,但也只是一定成果,嗯,不小心中途夭折的话则万事皆休。
“修行难呐!”
计缘感叹一句,关上庙门后冲着神像告了一声罪,拖过一块蒲团到角落就坐下来休息了。
从怀里摸出《外道传》,在这雨夜看“写实小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山神庙内是有一个铁火盆的,应当是烧纸之类所用,边上还有柴枝炭火,似乎是能为临时歇脚的乡人香客行个方便,但计缘根本不需要火光也不觉冷,自然不需要生火。
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又换成《通明策》,正巧翻到书上对于拘神术的猜测和理解,讲到了可能真正的拘神也同高人法令有着共通之处,显然成书作者并不了解拘神术。
计缘下意识的就望了一眼庙中山神像,此前玉怀山裘风送过一篇拘神残篇,他也早就研究透了。
残篇经过裘风十数年参悟,有诸多心得记述,完成度其实已经挺高,但偏偏少了关键的神髓,所以除了作用自身帮助收神修行外其他没有太大意义。
可是实际上,自从计某人缘法不浅的得到了“敕令”这个万金油的奇异神通,某种程度上已经具备了还原拘神术的能力,毕竟真正的敕令可比高人法令还高上一档。
但理论归理论,可行性再高终究是没经过事实证明的。
当然计缘看归看,可没有真的试一试的打算,他又没什么事,淫祠小神也是神,不能随便仗着道行欺负神啊。
正想着事情呢,计缘突然心中一动,听到了一些特殊的响动。
没过多久,庙门从外面被“砰~”得一声推开了,七个湿漉漉的身影冲入庙内,匆忙间扫视了一圈庙内,居然没能看到在墙角夜色阴影下融于自然的计缘。
“嗬…嗬……应该没追上来吧?”
“应该没有…少主怎么样了?”
“还昏迷着呢!”
“莫同,你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
计缘看看那边湿漉漉一群狼狈男女,还有一股血腥味飘来,不论人数还是状态都差了不少,正是之前在茶棚内遇上过的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