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漆黑如墨。
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摸索,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小很小的箱子里。
他觉得喉乾舌燥,头痛如裂,这是宿醉后的表现,很多酒鬼在宿醉后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要戒酒,可等到了晚上,那酒瓶又自动黏上了他的手。
所以酒鬼永远也不能戒酒,这一点阿丑很明白,他勉强动了下腰身,睡在硬板上他的肌肉与韧带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酸痛的要命。
阿丑伸手一推,木箱上的盖子推到了一边,刺眼的阳光撒了进来。
他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这里看似平静,但是却有一种很冰凉的杀气紧紧的缠绕着,那是因为这里的主人杀人太多的缘故。
他睡在一间陌生的屋子正堂中,小院前厅中,没有多余的摆设,正堂中间却赫然陈放着一具崭新的棺木,似是专等死人前来入葬似的。
没有灵堂,没有花圈,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口棺材,可就是这口棺材让人看一人就觉得充满了死亡的气息,那是死气,简简单单,没有任何修饰的死气。
阿丑就睡在这口棺材里。
他只记得乌静静的眼泪,还有那青衣男子的埙声,之后他便睡着了。
这是哪里?他是怎么的这里?是乌静静找到了他吗?还是那个青衣男子抓了他?阿丑的心中早已想了无数次答案,可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倒希望是他的仇人做的,这样他便能解脱了,他甚至觉得如果可以自己便选择这口棺材做今后永远的归宿也不错。
可他看遍了整个正堂,除了这口棺材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于是他又躺回了棺材。
阿丑方一躺下,发现自己右手袖中塞了些东西,倒像是急匆匆之下有人塞到他袖中一般。
他随手取出一瞧,立即如遭雷击,双目发直,不能言语。
那掌中物正是一枚小小铁制青蝶,做工极其精致,双翼蝉薄,仿若随时张翅飞去。
阿丑只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他昔日的青蝶令,这令牌对他有极大制约,是他的报恩令符,他当年只给了七个人,这七人中有三个已经死了,剩下的四个全部是余歌的飞鸟门下凤九衾中人,只因当年他被歌儿追的上天入地无门之时,每回只得求她最亲近的凤九衾帮忙说好话,这青蝶令才如飞花一般撒了出去。
如今有人悄悄将这青蝶令塞入他的袖中,那么自然也说明凤九衾中有人便在附近,想到这里,他的心又火热起来了。
他虽然不能见到余歌,但能见到她昔日手下的小丫头们,或许便能探得她尸身的下落,或许??
“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死不瞑目!!”那个静静躺在自己怀里满身鲜血的少女,那个她付出生命作为请求的承诺。
他不自觉的摸着那枚小小的令符,忽然他在令符刻雕上发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一件绝对不可以也不能发生的事情,他在黑暗中的双瞳如针尖般缩小,手也无法控制的颤抖了。
“你这么做不怕吗?我虽知道自己不该放弃,只因我........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我一定会完成对你的承诺。”阿丑对着黑暗的棺材轻轻说,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讲给空气中并不存在的人听。
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他究竟是说给谁听?这都已不重要了。
现在的阿丑便不想死了。
他的嘴角似乎还出现了一丝微笑。
他又坐了起来,掀开棺材走出来,一直往前走。
前厅出来,拐角过长阶走廊后便可见一大厅。
厅内摆着四桌酒筵,每桌酒菜均极丰盛,满满的摆足了一桌,每一桌坐着一个人,每个人都坐在一桌酒筵的上首,似因谁不肯陪在下首,是以无人同桌,又似他们在等待着什么人。
每一个人都在这里摆下了酒筵招待客人。
这四个人分为三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妖娆,他们的神色十分高傲,只是安静的坐着,也不动筷。
阿丑看了一眼,想了想,选择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那张桌子的下首坐了下来,那少年像是没有看见阿丑过来一般,脸比花岗岩还要坚硬,挺着胸膛坐着,双手垂放在膝上,目光却一直盯着放在桌旁的长剑。
“我能坐下这里吗?”阿丑道,他虽不知道凤九衾为何不出来见他,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他很想问问。
“你已经坐下了。”他沉声道。
“我能吃点东西吗?”阿丑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可以,”他突然看着阿丑认真道:“只要吃我一剑,便可以随意吃这桌上的任何东西。”
阿丑立即换了一张桌子坐下,这一桌上首,坐的却是个唇红齿白,珠冠华服的美少年,他的面前摆着一横排三个酒杯,此时他正在将小半杯清冽的美酒倒进另一杯火热的酒中,他的神情很严肃很认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本该轻车裘马的佳公子会在做这种事情,还做得那么的仔细认真。
“混酒??”
那美少年不屑道:“人人都知道混酒,却不
是个个都懂混酒,更没有几人能品混酒,天下酒品之多,多如天上繁星,要用些什么样的酒混在一起,才能混成一种动人的酒味,这其中的学问,又岂非世间最有趣的事情。”
“这样的酒我自是没有资格喝的?”阿丑舔舔嘴唇。
“哼。”他冷哼一声,拿起那杯酒在阿丑面前地上一溜撒过,空气中一霎那弥漫着奇特的酒香。
“香气清澈却有一种醇厚之味,正合刚柔并济、无欲即刚之意,若能入口,也许我可以知道这是什么酒?”阿丑笑笑道,他生有一条皇帝舌,这天下美味无数,他也吃过无数,美酒可记名者一千五百余种,他几乎一一品尝过。
“哦?”那佳公子也似乎很吃惊,像是遇见了知音,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现在我有资格喝一杯美酒了吗?”阿丑问道。
“不行。”美少年皱着眉头道:“如果是平时我当好好的拉你品一品我的创作,可是今日不行。”
“今天为什么不行??”阿丑道。
“因为今天我在请客。”他生硬的回答道。
“请客?”这种请客的方式倒也很奇特。
“你们都是在请客?”阿丑一指他们其他三人。
“不错。”
“请的是什么人??”
“来这里的客人。”他说完这句话就紧紧的闭上嘴巴,看样子无论阿丑再说什么他也不愿再说一句话了。
天下还有这种请客的方式??这次轮到阿丑皱了皱眉头?
“喂!你是不是在想我们这些人到底邀请的是什么人?”旁边桌的那个穿着极为火爆的少女冲阿丑说道。
阿丑抬眼仔细看去,那少女极为美丽火辣,她穿着一条有荷叶边的短裙,短得不能再短,以致一双粉光致致、浑圆结实的大腿,裸露在外。
她赤着玉足,在双小腿近脚跟处,各自套着一个叮叮作响的脚环,十分可爱动人。她的左腿上,在雪白的肌肤上,有殷蓝色的刺青,那是一条足有五公分大的蝎子,生动之极,也诡异之极。短裙上,是她的细腰,然后是一件短短的小背心,恰好能遮住她饱满的胸脯,可是双肩和双臂,却是全部裸露在外。
裙子和衣服,全都是十分素雅的淡蓝色,在她一边的肩头上,也有小小指甲大小的刺青,那是一朵花,她的额上,勒着一根两公分宽的蓝色缎带,上面有着同色的许多刺绣,由于同是蓝色,所以不是很容易看得清楚上面绣的是什么。蓝色的缎带把她的一头长发束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阿丑的视线,一接触到了她的头发,就觉得她的头发不是黑色,仿佛是一种极深极深的深蓝色,就像是夏日没有月亮的晴空的那种深邃无比的蓝色。再看她那一双灵活无比的眼珠,也是一种蓝,让人沉迷引人魂魄的蓝。奇怪的是她明明穿着极为火辣,可是却给人幽蓝深邃之感。
阿丑看得太久了,少女自己笑了起来,也不点醒阿丑,只是大方的让他看。
阿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那一桌,良久赞叹道:“你真好看。”
那少女一听到,眼脸下垂,长睫毛抖动,声音变得轻柔动人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哪里都好看。”
“那你见过比我还好看的人吗??”
“啊?”女孩子都喜欢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吗??
阿丑道:“现在我只看见你最好看。”
他这话说的极有技巧,白马非马也,含糊过也。
“是吗?”少女偏着小脑袋道:“你虽颜面不好看,可心眼儿不错,我喜欢你。”
她是苗疆少女,敢爱敢恨,喜欢就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她咬了下下唇,冲阿丑问道。
“我?”阿丑面色变了一变,伸出左手过去道:“我叫阿丑。”
她笑嘻嘻也伸出白生生的小手的和阿丑握了一下,她的手柔软之极。
“阿丑?好奇怪的名字,我的名字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代号,听好了哦,我的代号叫色鬼。”
“色鬼??”阿丑第一次听见有姑娘称自己是色鬼的,这委实是古怪之极,哪怕她出身再是偏僻荒远,也不至会如此,这阿丑万万想不明白。
“不好听吗?”她带点失落的看着阿丑。
“没有,没有。”阿丑顺顺气,又偷瞧了她全身一眼道:“这名字太好了,非常的好。”
“是吗?谢谢。”色鬼很开心的拍拍手道。
“不知姑娘现在可以告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请客又是请的是谁?此间主人又是谁?”
色鬼面色迟疑,道:“我虽然知道,可也不能告诉你,过会儿,大姐来的时候你自然便知晓一起了。”
阿丑急急问道:“可是你们将我从破庙里用棺材运来的?”
“什么棺材?什么破庙?”色鬼奇怪道。
阿丑面色大讶,道:“原来不是你们,那到底是谁?难道是那青衣男子吗?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昨夜,他全然不管那人是谁?是过客,或是敌是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