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看样子,活不成了。”
“不是,医生你再看看?”
“特么脑袋都爆成马赛克了,你叫我再看看?!”
李祺携堵在诊所门口,死活不让老头进来。
老头左探头,他朝左边挡一步。
老头右探头,他朝右边挡一步。
李祺携也是无语了,诊所开业第一天,就遇到这么胡搅蛮缠的客户。
都说了治不了治不了,非要堵在诊所门口!
像一张狗皮膏药似的。
老头穿着白色衬衫,衬衫下的躯体骨瘦嶙峋,仿佛没有脂肪和肌肉,只有一层皮肤包裹着骨头,与其说是人,看起来更像是干尸。
他脸色蜡黄,眼窝凹下去,两颗眼球显得格外突出,皮肤上爬满大大小小的老年斑,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老头抹抹微红的眼圈,声音都哽咽起来:
“仙医啊,求求你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着……”
没等老头说完,李祺携急忙摘下口罩,顺带扬起左手腕上的手表,很是不耐烦道:
“不好意思,下午六点了,仙医要下班了。”
说完,他右手拿起晾衣杆,勾住卷帘门,缓缓的往下拉。
“别啊!”眼看李祺携真要关门跑路,老头也着急了,他把拖拽的死猪扔地上,勉强卡着半个身子进来,露出一口大黄牙:
“你今天把它救好了,老夫赐你一场天大的机缘。”
机缘?
还是天大的机缘?
李祺携好奇老者说的机缘是什么,但秉承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他还是摆摆手:
“大爷,您这猪,不仅我救不了,林汐汐也救不了,甚至是耶稣来了也救不回来!”
老头思考片刻,脸上露出疑色:
“林汐汐是谁?”
“嘿,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她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老头:“……”
老头思考片刻,他没有离开,还是卡在诊所门口,开始耍起无赖:
“我不管,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了包治百病……”
“我什么时候说过?”李祺携微微皱眉,他确实喜欢吹牛逼,但也没吹过这么大的牛逼啊。
先前的确有人打电话咨询,但对方询问的问题是:
小猪崽子摔了一跤,脑袋上有点擦伤,能不能治。
李祺携肯定回答能治啊,一点擦伤而已,抹点碘伏酒精就行,好歹还能赚个几块钱,聊胜于无。
结果……谁让你拖一只死猪崽子过来?!
你家脑袋有点擦伤是这样的?
你确定是擦伤?特么窟窿眼子都要赶上猪头大了!
这不坑人嘛!
就在李祺携思考的片刻,老头悄悄的后退一步,然后右手极快的拎起死猪耳朵,使出吃奶的劲,用力往里面一扔。
李祺携一脸惊恐的往下拉卷帘门。
还是晚了。
死猪刚好卡着门缝滑进来,滑行几米后蹭到办公桌,然后撞在墙上,发出“啪叽”一声。
办公桌被死猪撞的一阵颠簸,上面的高配电脑摇晃两下,掉在地上。
“啪!”
电脑碎了一地,李祺携的心也碎了。
兽医诊所,开业第一天,就遇到这档子事。
李祺携想去找老头算账,可一回头,对方已经跑的没影。
诊所位于一个偏僻的青石巷,巷道悠长,少说也有百余米,这才几秒的时间,老头就没影了?
博尔特看到都得走文化!
李祺携叹了口气,他也懒得去细想,最近的糟心事太多,快要将自己精神折磨崩溃。
由于李祺携小学读的早,五岁就读一年级,再加上学习成绩好,中间跳了三个年级。
所以他现在刚满十九岁,就已经大学毕业,步入社会。
大学毕业后,他怀着满腔热血。
嗯……只有满腔热血,一丁点钱都没有。
之所以能开一所兽医诊所,都是因为有林汐汐这个女菩萨赞助。
至于为什么需要林汐汐赞助,原因也很简单,家里人压根不管。
不同于其它孤儿主角,李祺携有父母。
嗯,亲生父母,血浓于水的那种。
只是父母有点抽象,自李祺携记事起,只要两人吵架,都会拿他当出气筒,那时他们会叫李祺携为“小崽子”,父亲生气用皮带抽,母亲生气用扫把打。
皮带专往脸上抽,扫把专往头上打。
每次都要把李祺携打的哇哇大哭才会消气。
这样的日子一直熬到小学四年级,他们两个互相出轨,然后和平离婚。
离婚后,父母各自重组家庭,谁都不愿意要他这个拖油瓶。
他们对李祺携又有一个统一称呼。
小贱种。
那个贱
人留下的小贱种。
法院将李祺携判给母亲,但她根本不管,每天只提供很基本的饮食生活,等李祺携读初中后,又把他一个人撵到乡下老家。
父亲和母亲每个人每个月给李祺携一百块生活费。
名义上是父母,其实更像是被法律强行捆绑的陌生人。
当时的李祺携一度想要进厂打螺丝,最后还是林汐汐每个月分给他生活费,一直供到读大学。
林汐汐也不差这点钱,她很喜欢缠着李祺携玩,从小学开始,到大学毕业,两人一直都是朋友。
没错,一直都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没有发生任何关系的那种。
当李祺携和林汐汐说出想开诊所,需要二十万的启动资金后。
她二话不说,直接打了二十一万五千六百零三元过来。
“为什么多了一万多?”李祺携给林汐汐打电话询问道。
对方的语气有点异样,说是随便按的数字,放心花。
李祺携也没想太多,风风光光的开店,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笔。
结果……
“哎~”
再度叹口气,李祺携把卷帘门重新拉开,左手拿起扫帚,准备先把死猪处理掉。
夕阳从地平线落下,远方的几层乌云随着风,徐徐飘来,将整条青石巷笼罩在黑暗中。
阵阵凉风吹进诊所,李祺携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明明是大白天,怎么那么冷?”
他迈动脚步,蓝白色运动鞋踩在猪血上,拉扯出缕缕血丝,很难受的触感。
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这不是新鲜血液的味道,更像是血液与尸臭交织在一起。
“整个地板都是猪血,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臭老头,扶老奶奶过马路必被讹钱!”
“斗地主3456必没有7!”
“买方便面必没调料包!”
李祺携又骂骂咧咧两句,走到死猪面前,他粗略的打量两眼,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恶心。
好特么恶心的死猪!
粉嫩的猪脑完全炸开,类似于西瓜的一半炸开,还剩下一半全部沾上红色汁水、西瓜籽。
猪脑之下的躯体更是瘆人,猪肚皮被蛮力撕开,透过血肉模糊的伤口能看到花花绿绿的内脏。
猪的四肢还遍布黑黝黝的孔洞。
每个孔洞大约一厘米直径,里面塞满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它们的大腚扭来扭去。
yue~~
说实话。
要不是货拉拉不能拉房子,李祺携早丢房子跑路了。
天色完全黑了,如被墨水浸染,天穹再也透不出一缕光。
地板上凝固的猪血重新焕发光泽,它们仿佛有意识一般,缓缓的朝门口涌去。
李祺携不知道这些,他还在纠结怎么清理死猪。
打电话找保洁阿姨吗?
可现在这个点,人家应该下班了。
等明天清理?
那不行,明天的话这些蛆肯定到处都是,到时候更麻烦……
“啪!”
身后的卷帘门忽然被关上。
正在沉思的李祺携一愣,他僵硬的扭头。
视野被一点一点拉开,看清楚的那一刻,他眼瞳猛然一缩。
血,铺天盖地的血,它们自上而下,沐浴整个诊所。
“卧槽!?”
李祺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脚趾不自觉的抓紧,后背也打湿一片。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一刻,花了十五年建立的科学体系,完全崩塌。
卷帘门上的一层血,齐齐脱落,形成一道血色瀑布。
缓缓而来。
李祺携双腿拼命的向后蹬,整个人都惊恐到了极致。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一旦碰到这血色瀑布,将会发生不得了的事情。
后背触碰到死猪,再往后就是冰凉的墙壁,已经退无可退。
抓起旁边的扫把,李祺携试探性的朝血色瀑布扔去。
“滋滋!”
扫把眨眼间变成一缕青烟。
李祺携:“!!!”
这淋在我身上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心跳越来越快,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色瀑布越来越近。
它仿佛一个死亡倒计时,通过距离表示生命的时间。
五米。
李祺携突然平静下来。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血色瀑布的“哗哗”声。
他脑海中浮现一个问题:
如果时间能用距离来表示,那么距离用什么来表示?
李祺携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淡淡的荧光映照在脸庞上,那是一张清秀、干净的脸庞。
停顿片刻,他还是点下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