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槿两边腮帮子鼓起,一脸狐疑地盯着林弃看了许久,但最终也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咋了?”林弃问道。
“没咋。”明槿加快脚步,走在前面,任凭林弃如何呼唤,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真的?”林弃再度问道。
“真的不能再真。”明槿道。
林弃无言。
向前走了一阵,明槿驻足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前。
“想吃?”林弃问。
“不。”明槿撒腿继续向前。
林弃心中叹息,掏了半块碎银买了一串,心中感慨斩仙台高昂物价的同时,也加快脚步追上了明槿。
看到糖葫芦时,明槿嘟了嘟嘴,可林弃却分明看到她吞了一口唾沫。
“这可都是小孩吃的。”明槿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那我吃了?”林弃作势就要往嘴里送。
“你敢?”明槿伸手就将糖葫芦给夺了过去,脸上的不满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昆仑宫小公主的架子,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女子,一手挽着自己的未婚夫,一手举着刚刚买的糖葫芦,开心的蹦蹦跳跳。
“从小到大,我都在昆仑宫的高墙上长大。除了因为某些原因,他们不喜欢见我外,还有就是我自己也喜静。除了那一次,为了寻你,我擅自跑去落笔城外,我几乎就没出过门,也很少与外人接触。”
林弃目光看向街道两旁的铺子,一步接一步地走着,默默听着明槿的喃喃自语。
“那个时候我就一直很羡慕,这些寻常人家手里所捧的寻常之物,比如一根糖葫芦。他们虽然也会因为生计与一些琐事焦头烂额,但让人觉得极为真实。”
林弃回头看了一明槿手中的糖葫芦:“再不吃的话,要化了。”
明槿将糖葫芦提起来,放在眼前端详片刻后,递到林弃嘴边。
林弃咬下一颗,明槿踮起脚尖,给林弃擦拭掉嘴角的糖渣,这才咬下第二颗。
“可能是同为女人,所以我对上官海棠的事情也有不太一样的看法。”明槿嘴里咬着糖葫芦,声音含糊不清道,“无论是上官海棠担忧他们的感情是昙花一现也好,还是说告云舟对一些事出奇得理智,他们都沉浸在自以为的世界里,终究不是现实。”
明槿回过头,双目含情,与林弃对视:“有些事,你不去做,又怎知结果如何?”
林弃看着眼前那双明亮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拧了拧明槿的鼻子,没好声气道:“再不吃真要化了。”
明槿尴尬地笑了笑,将糖葫芦递到林弃面前。
林弃无奈。
糖葫芦最终被送到了街边眼巴巴看着二人的一个小女孩手里。
回到客栈,二人一眼就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告云舟见到二人,条件反射地就要行礼,但最终被明槿的眼神制止了。
“你让他来的?”林弃在识海中向明槿问道。
“这种事情,你我这种外人再怎样折腾,能起的作用有限。”明槿叹了口气,“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觉得,还是让他们自己谈谈比较好。”
看着林弃、明槿二人挤眉弄眼,告云舟听不到二人心声,但大概也明白他们在交流的内容。
“我明白公主殿下也是好心。”告云舟道,“更何况,此事确实也是因我而起,事到如今,我确实是需要对此事做一个了断。”
林弃沉吟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要见见她。”告云舟脸色沉重。
林弃点点头。
两日后,上官行宫。
门口的侍卫在见过林弃手中的令牌后,看三人的表情顿时大变样,立马走了进去,没多时,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随侍卫走了出来。
“几位请随我来。”中年男子没有多问,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见到三人,只简单明了说了这几个字,便往行宫内走去。
上官家很大,相比起明槿在帝丘城的行宫,依旧是更上一个层次。
所有府邸都是静悄悄的,但大多都有强大的气蕴在四周环绕,让人生不起亵渎之心。
直到几人来到一座红砖府邸前停下。
中年男子走到门前轻轻敲门,不多时,门被打开。
开门的是蔡公明。
林弃二人向其拱手行礼,告云舟见状也不敢怠慢,当即躬身俯首,向蔡公明行了一个大礼。
蔡公明冲林弃与明槿二人微微点头,目光最后落在了告云舟身上。
诧异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最后蔡公明侧身让开一条道:“小姐已经等候几位多时,请进。”
“有劳前辈了。”
林弃与明槿走在前面,待告云舟踏入府邸后,蔡公明合上大门,跟在后面,魁梧的中年男子则守在门口。
踏入府邸,宛如置身于一水墨画卷之中,三步一景,步步不同,即便是林弃这样
一位被世人称颂的丹青圣手,也不由得在心中啧啧称奇。
“寰里公主剑符双修,而海棠小姐则主修画阵之道。”许是看出了林弃的心思,林弃识海中响起蔡公明的声音,“如你所见,这些其实都是水墨画卷,但因为阵法具象而来。”
“能做到这一步,上官小姐确实也是一名难得的修道天才。”林弃仔细观察着符道中那些大道纹理,由衷感慨道。
“那是当然。”提到这一点,蔡公明语气当中充满自豪,“且不说修行这一方面,就说是丹青,在三千大界,怕也只有那名闻遐迩的画圣,也就是现如今的驸马爷,能够超越我家小姐了。”
走在前面的明槿回头看了林弃一眼,蔡公明不知道,但林弃明白,这小妮子肯定偷听两人说话了。
“画圣自然是出众的,不然公主殿下也不会对其情根深种。”林弃正了正声,回应道,“只可惜,望乡崖一战,让他断了与上官家的缘分。”
林弃一阵唉声叹气。
明槿瞪了林弃一眼。
小两口的小东西,自然逃不过蔡公明的法眼,不过他也是轻声笑了笑。
府邸中央有一块空地,空地旁边有一座亭子,林弃几人远远就看到亭子中间端坐捧着书卷的上官海棠。
走近了才发现,上官海棠手里所捧的,正是告云舟的《后书院赋》。
“夫子创立书院,收三千弟子,教化世人,才有了如今的三千大界。”
上官海棠缓声道:“可为何在这《后书院赋》中却说,道有尽时,人无穷时?”
上官海棠明显知晓几人到来,却未起身相迎,甚至没有回头,而是抛出了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而林弃几人也自然明白,这个问题就是向告云舟提出来的,遂也很识趣地没有做声。
“如今的三千大界,尊能把许多事做到极致的存在皆为圣,可众人都明白,这个世间,只有一位圣人。”
告云舟上前两步,走到亭子前,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背影,淡淡道:“且不说当初夫子他老人家具体能否完全悟透这方天地,就算是三千大道已穷尽世间万法,但在世间万灵传播中,总有人会根据这些东西,误传,漏传,虚传,讹传,同样也有可能,某些人拥有自己的道。”
上官海棠沉默,良久后,她合上书卷,站起身,面向告云舟,屈身行了一个礼:“上官海棠。”
告云舟随即双手相握,向上官海棠回礼道:“告云舟。”
见到这一幕,林弃、明槿和蔡公明分别在不同程度上愣住。
蔡公明第一个反应过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弃肩膀:“喝酒去。”
林弃点点头,伸手去拉明槿,却被明槿推开了:“我又不喝酒。”
林弃不管三七二十一,弯腰直接将明槿整个人抱起,也不顾明槿如何挣扎,便跟着蔡公明离去。
上官海棠与告云舟见此一幕,不禁相视而笑。
林弃三人也没走远,就在旁边的一个府邸院子里。
蔡公明说喝酒就喝酒,一盘花生米都未吃完,就已经伶仃大醉。
“你往后要是敢像这样子,我就休了你。”明槿看着面前的蔡公明,十分嫌弃地说道。
林弃苦笑。
直到后面明槿实在受不了那漫天的酒气,拉着林弃出了府邸,坐在一个屋顶,远远眺望亭子里的二人。
“你说他们在聊什么?”明槿好奇道。
“你想听就听听呗。”林弃不以为然道。
“不太好吧?”明槿难为情道。
林弃给了明槿额头一下:“你还真想听啊?”
明槿很不满,可怜兮兮地揉了揉额头,片刻后,又说道:“以前老希望和你这样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可时间久了,又有些怀念以前吵吵闹闹的日子。你说,九儿和白萱萱她们啥时候才能出关啊?”
“我哪儿知道?”
白萱萱到现在他们也只通过纸鸽联系过,而且听说她正在破一个什么符阵,若是破不开,也无法从那片山峦中走出来。
而上次见到王九儿,发现她正在研究一个叫“点石成金”的神通手段,短时间看起来也不会有起色。
张仙仙母女和杨溪雪,也同样在为自己冲破境界做准备。
“你不用再闭关什么的吗?”昆仑宫这些洞府,内藏许多机缘,林弃其实也明白,这些日子,明槿陪着他四处闲逛,并不是她已经不能再精进,而是为了陪他。
“上次九儿可说了,让我好好盯着你。”明槿目光侧向一旁,声音却很笃定。
“盯着我干啥,我又跑不了。”林弃无辜道。
“你是跑不了。”明槿道,“就怕等我们再出关,我们又多了几个姐妹。”
林弃:“……”
夫妻之间的信任呢?
上官海棠和告云舟在亭子里聊了许久,直到第二日清晨,二人才再度起身,互相行礼告别。
告云舟与林弃二人相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