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紫飞回到土狼屯上空时,只见屯子外的雪地上多了好多灯笼。
好几百人打着灯笼到屯子外面来送行,把黑黢黢的暖气房车围在正中。
人群中有锣、有鼓、有唢呐,人人笼着袖子,站位乱糟糟的,在雪地里显出一股亲热的热闹劲。
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呈现出诡异的寂静,连一根针掉进雪里都能听到。
锣没有敲、鼓没有打、唢呐也没有吹响。
李木紫眉头一皱,意识到上次遇到这样的怪事还是在上次……是在几天前,自己突然把小女孩搂在身边、声称要保她的时候。
这么多人又不是什么齐整肃杀的军队,突然变得如此安静,只能是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而又下不来台的时候,简而言之,出了幺蛾子的时候。
李木紫降落到车门旁,人群的中心,正要问一问身边的钱飞发生了什么,定睛一看,却又知道不用问了。
在人群的中央,距离房车一丈远处,站着唐心纯和蔺老太君,相互握着手。
唐心纯现在穿的不是睡衣了,是寻常女子外出所穿的衣服,还套了一件薄薄的皮披风,没有戴帽子。
只听她有些紧张,但语气坚定,对蔺老太君说:“……你们再来委托债务部把我送去玄武洲春源崖,又要花一百万刀。可是如果我加入债务部,不仅可以省了这镖费,还可以挣薪水呢!”
唐心纯想加入债务部!
原来她穿上外套、披风,并不是怕冷,而是为了上路旅行所做的准备。
蔺老太君还在絮絮叨叨地对唐心纯说:“人家债务部里都是名门正派,不肯要你的。”
钱飞立刻上前一步:“怎么不要?圣女大人只要加入债务部,薪水永远是最高的那一档次,我们绝不会因为修为境界而有成见。”
李木紫高兴地点点头。唐心纯已经证明了她自己是可靠的战力,而且她为人也很和善,而且能代表五个水系宗门的势力。有圣女在,以后债务部可以得到那些宗门的鼎力支持。
她转头看到钱飞露出淡淡的微笑,就知道钱飞也是这么想的。
净草看起来相当兴奋,双手合十,在没礼貌地不停搓着手,嘴巴要咧到耳朵根。她很喜欢液氧这个东西,没见过,还没玩够。
冯瑾则是真的很亲热地喜欢着那个娇慵丰满的姐姐,觉得唐心纯很有魅力。
陈夏华面无表情。她早已确认过唐心纯不会是个能嫁给钱总的女人,没有威胁性,所以比较放心。只要钱总点头,她是不会反对的。
唐心纯见到债务部的欢迎,眉开眼笑。
蔺老太君气急败坏地跺脚:“你!钱真人,我劝你做个人吧。”
她又苦口婆心地对唐心纯说:“债务部他们是要到处筹钱还债的,根本静不下来,会耽误你的修行。”
唐心纯说:“我的修行已经到了瓶颈……”
蔺老太君抢过话头:“正是!所以我们正在尽一切能力,送你去世界各地,品尝天下之水,例如在我们这里给你尝了万年玄冰,是不是?但除此之外,你一定要安静、静心。”
唐心纯摇摇头:“你们说只要这样就好,我也乐得偷懒,但其实我觉得需要更多的历练。我很难说清那是什么感觉,但肯定仅仅躺在床上是不够的……”
蔺老太君皱紧眉头说:“唉,我们还能说什么?在修行这件事上,我们没有办法再教你,世上也没有人能教你什么,你这根本就没有先例。”
唐心纯慢条斯理地说:“你放心,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啦。”
蔺老太君忧心忡忡:“你没必要去听他们的指派,去挣薪水。薪水不是好挣的,是要卖命、要担风险的呀。”
唐心纯想了想,咬了咬嘴唇,低头直视着蔺老太君的双眼,说:“我知道。你们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从小生在一个比较穷的渔家。只是我的父兄都非常宠我,什么活计都不让我做。
“可是我知道,揾食不是轻松的,鱼虾不是好打的,船不是好开的,在海上每一次打渔归来都是命大。
“他们都说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不需要我做,只要好好地等着吃饭就可以了。
“修行以后,师父也这样说。
“后来掌门阿伯阿婆也很喜欢我,也对我这样说,说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不需要我做。
“我也乐得偷懒,觉得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但是这次我明白了,有很多事情只有我能做到,而且你们有的时候很需要我。我也需要历练,要变得更有本事,不该再做你们的累赘,阿婆。”
她的双手温暖如棉,紧握住蔺老太君的手。她过去很少很少这样主动地紧握别人的手,蔺老太君意识到,既然她能这样主动地紧握,也就能同样主动地放开。
蔺老太君见她把话说得这样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意再次装病,但是唐心纯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为了修行,也是要把她送走的。
老太太只能颤抖着声音说:“不行,老身不允
许。”
唐心纯宁静地微笑着,就像是一潭从未被风搅乱过的池水:
“我作为圣女,允许我自己。”
听到这句话,老太太长叹一声。
她意识到这个姑娘的心真的成熟了。
这个姑娘经过了历练,经过了自我思考,经过了考验,现在姑娘的心破茧而出。
或许这才是五个水系宗门所真正需要的圣女,是下一代可以引领他们前进的人。
老太太觉得又是欢喜又是不放心,又苦又甜。
蔺老太君转向钱飞,厉声说:“那就托付给钱真人了,请你仔细,绝对不要让她有什么闪失。”
钱飞一口答应下来。无论如何,他要想去找司马吞蛟报仇,就需要重建自己的势力,而外盟也是至关重要的。为了他自己,他也不能把债务部女郎们作为消耗品看待。
唐心纯走过来,姿态盈盈,要对钱飞下跪。钱飞连忙扶住,不让她跪下去。
他苦笑说:“我受不起你这一跪,你别误解,债务部其实是监视我的部门。”
唐心纯嫣然一笑:“也是呢,那我就来监视你啦。水系五个宗门还有很多欠款,要明后年还吧?你可不能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