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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黄昏,残阳,墓碑

现在是下午五点。

城市里的道路上,不复往日的车水马龙。

晚间的风,也不再喧嚣。

八人出战,四人回归。

其中三人重伤,一人濒死。

回到逐火后,科斯魔被拉去了急救室,伊甸和苏不知道去了哪里,凯文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步迈向会议室。

“啪——”

酒瓶子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刺激着凯文的耳膜,浓烈的酒气涌入他的鼻腔,让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记得,梅从来不喝酒。

用身份卡刷开会议室的大门,梅正坐在那里,一瓶接一瓶的给自己灌着高浓度白酒。

注意到来人后,梅迷迷糊糊的朝凯文张开了怀抱。

“凯文……抱我……”

凯文没动。梅只是一个得了崩坏病的普通人,身体甚至比正常人还要虚弱。他身上的体温会冻伤她的。

“……”

梅挣扎着从桌上爬起来,然后跌跌撞撞的走向凯文。

撞翻了两张椅子,一个箱子后,一不小心踩在了一个被她随手丢掉的酒瓶子上,整个人一下子向前倒去。

见状,凯文来不及多想,冲过去在梅落地之前,把她抱在了怀中。

“嘿嘿……”

醉醺醺的梅傻笑着往凯文的怀里靠了靠,丝毫不在意这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凯文啊……你说,如果没有崩坏……我们是不……嗝……普通人一样……在一起了……嗝……”

凯文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一定可以的。”

“嘿嘿……凯文,把我往上抱点……”

凯文两只胳膊同时发力,把梅具到了能够平视他的高度。

“唔……mua~”梅的身体前倾,然后轻轻的亲在了凯文的唇上。

凯文:!!!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女孩唇瓣的柔软,以及混合着酒味的阵阵体香。

许久,唇分。

梅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一样,一下子瘫软在了凯文的怀里,左手戳着他染血的胸口。

“嘿……你身上怎么嗝一股酒味啊……月球上也有酒嘛……嗝嗝”

凯文沉默不语。苟延残喘24小时的代价太惨痛了,在这最后的时刻,他想要对她隐瞒下来。

“凯文……”梅突然抬起头,直视着凯文的脸;紫色的眸子中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与温柔。

“凯文,我爱你。”

她说出了那句早就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话,苍白的小脸上也泛起了阵阵红晕。

很幸运的是,他听到了。

凯文一愣,抱紧了怀中的梅,然后低头再次用力的吻住了她。

直到,她的瞳孔逐渐涣散。

弥留之际,她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喃。

“我也爱你,梅。”

她笑了。

至少,在走之前,也能享受一次短暂的幸福吧……

嘿嘿嘿……我最爱最爱的凯文啊……

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吗?

以后,没有我催你做饭了,你要少吃泡面,知道吗?

……

我知道了。

谢谢你,梅。

崩坏夺走了你的生命,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替你,也替我。

我的爱人,梅。

…………

我的爱人,凯文。

静静的抱着怀中已经失去呼吸的少女,凯文跪坐在满是酒瓶的会议室里,回忆着他和梅之间的点点滴滴。

整整一个晚上。

他没有哭。

当一个人悲伤到了极致的时候,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他只会沉默。

在沉默中爆发,亦或者在沉默中灭亡。

………………

当苏找到他的时候,天将晓,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距离世界重置还剩12小时。

看着颓废的凯文,苏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将空间留给了凯文和……梅。

“梅”。

距世界重置还剩2小时

凯文抱着梅走出了逐火之蛾的基地,他的耳朵上挂着梅的通讯器。

公用频道里不断有人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爱人啊名字。

凯文一边走一边听着,身后是同样沉默不语的苏。

在这最后的时刻,落日余晖下的人类文明璀璨而闪耀。在祂的面前,人类那渺小而可笑的爱恨情仇早已放下,唯独留下那深深刻进了dna里的——人类的大爱。

“……伊甸……”

“……苏……”

听到一闪而过的两个名字,凯文微微一愣,但随即又很快回过神来。

他轻轻的笑了笑。

“凯文……梅。”

…………

最终,所有声音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能够陪伴着文明走到最后,是我们的荣幸。如果有机会都话,下辈子再做战友吧。”

下辈子吧。

距离世界重置还剩1小时。

凯文丢下手中的天火圣裁,看着自己在刚刚一个小时里挖出来的大坑。

留恋的看了梅一眼,然后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最后的一吻。

她苍白的脸上,仿佛还带着一缕笑意。

捡起天火,挥动天火,慢慢的把土填回去后,平坦的地表上多出来了一个小土包。

“……”

做完这一切后,凯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扫了苏一眼,随后便往最近的避难所走去。

苏跟在其后。

距离世界重置还剩5分钟。

凯文坐在避难所的灯光下,用天火在一块魂钢板上一字一字的刻着什么。苏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并未言语。

世界开始重置。

此时,凯文手中的魂钢板才刚刚刻完第一行字。

他静静的感受着,自地面传来的恐怖的时空波动。被夕雾锤久了,也依稀能够分辨的出来,上面正在进行一场超大规模的时间加速。

加速到几十万年之后,加速到人类文明留下来的痕迹被风抹去。

所幸,这阵“风”只会在地表上刮。

世界重置结束。

凯文抱着刻好的魂钢板,操控着电梯向地表上升。

辛运的是,这部电梯的绝大部分还能够正常运作。只是它的地面控制部分化为了飞灰。

凭着记忆,凯文踏出电梯后,向西北方向走了143步,回到了他曾埋葬过梅的地方。

土包早已消失,唯留下一颗小小的嫩芽,给这片荒芜的土地增添了一抹生命翠色。

凯文注视着那颗草芽良久,最终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魂钢板立在了草芽的后面。

他走了,没有回头。

晚间的夕阳照耀着他,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正好覆盖了那块墓碑。

——这里埋葬着梅:前文明最优秀的领航者、科学家、领导……凯文的妻子。——

他留下了一块墓碑,埋葬着前文明的过往。

炽热的残阳坠落于冰冷的海洋;在这落日余晖之下,人类文明的剧终光彩夺目,闪耀又璀璨。

他们前仆后继也最终没有完成的事情,将由后文明的人来书写。

他们的太阳落下去了,就再也没有升起来。

人类的太阳落下去了,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落日。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人类一定会战胜崩坏。

前文明的故事结束了……

谢谢你们的付出。

逐火。

这一杯,敬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