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周顿时气血上涌,他这个蜀中大儒在益州可是行走的教化前辈,先帝入蜀之后就辟他为劝学从事,为益州群儒之首,平日里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的叫上一声谯夫子?
结果今日马谡竟然说写了自己的名字不过是因为同名同姓而已!
这话说出来,狗都不相信!
这天下姓名何其多也,却为何偏偏给自己用了真名?还扯到了避讳上头,这玩意是人臣能用的词吗?
谯周赶紧跪了下来:“陛下,老臣绝没有这个意思,是马谡牵强附会,强行攀扯,老臣冤枉!”
刘禅也觉得头大,他让群臣看这本书,无非是让群臣好好看看马谡此人到底有多险恶,却不料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自小就被诸葛亮给呵护起来的刘禅顿时没了主意,拿眼去看诸葛亮,眼中露出祈求的神色。
原本诸葛亮是打定主意,这次朝会他将一言不发的,可如今看到刘禅求救的目光,心中莫名的一软,又想想自己若是再不出口,那马谡也少不得受一些罪,他是功臣,不该受到这番折辱!
他想了想,却还是开了口:“陛下,这本书臣也看过,只是臣以为,此书都是揣测之言,算不得影射我大汉,若是说影射,岂不是再说陛下为亡国之君,臣下皆是亡国之臣吗?就以谯从事为例,也为大汉培养了不少的人才,也算得上是公忠体国之臣,怎会劝陛下投降呢,臣以为,此书不算是妖书!”
闻听诸葛亮此言,刘禅彷如大赦一般,连忙开口:“既然相父说不是妖书,那就不算妖书!众臣不再说了,此事不用再议!”
可谯周却坐蜡了,刚才可是你自己要打要杀的,怎么他诸葛亮出来说一句话,你就熄火了?你对得起我们这些对你忠心不二的臣子吗?
谯周心中却是一凉,回头看见马谡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气又不打一处来,再次说道:“陛下说的是,此书确实是一件小事,可臣要说一件大事,关乎我大汉生死的大事!还请陛下许臣询问马谡!”
刘禅一愣,点了点头:“许你询问!”
谯周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马谡面前,居高临下,沉声问道:“马谡,我来问你,可是你下令斩杀了黄皓?”
马谡抬头看了看谯周,点了点头:“没错,是我!”
谯周冷笑一声:“那你可知黄皓是何人?”
“一个阉人!”马谡也丝毫不怂,直接开口回答道!
“哼!”谯周却冷哼一声:“马谡,黄皓虽然只是一个阉人,却也是朝廷有品级的内官,乃是朝廷六百石的官员,你不过只是陇右都督,何人给了你权利,无故诛杀黄皓?”
要说谯周这话,说的还真没有毛病,黄皓也的的确确是朝廷的正式官员,官拜中黄门,年俸六百石,是正儿八经吃皇粮的人!
而马谡与黄皓严格来说,算是同殿为臣,就算马谡官拜陇右都督,位比州牧,但是在天子不赐节钺的情况下,他同样没有资格杀了同样是官员的黄皓!
他要杀黄皓,需要向刘禅请旨,再由廷尉去审!
这一套流程是东汉的固有流程,此时的蜀汉继承汉统,自然也就保留了这一套流程,而诸葛亮主政之后,对规章制度要求更是严格,万事都讲究按章办事!
马谡斩杀黄皓,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乱了规矩这四个字!
可马谡却笑了:“谯从事怕是还不知道黄皓在陇右做的好事吧?”
谯周却只是漠然的看着马谡,却不答话。
马谡却自顾自的将黄皓在陇右犯下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这一番言语只说得殿上诸官个个气愤,就连刘禅也觉得黄皓此人死的不冤!
等马谡说完,他却斜眼看向了谯周:“谯从事,你认为黄皓此人不该杀吗?”
谯周却淡淡的回了一句:“黄皓自然该死,就算死上千次也不足为惜,可是,朝廷有制度,他不该由你杀死!”
谯周上前两步,来到诸葛亮面前,沉声问道:“敢问丞相,我大汉到底有没有律法,这律法定出来几到底要不要遵行?”
诸葛亮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谯周却是冷笑一声:“丞相点头,那就是还希望朝廷是遵循大汉律法的!可是马谡!”
谯周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不少,猛的转身向马谡一指:“他当街杀人,无视朝廷律法,纵然黄皓有千般该死,也由不得他来处置,我大汉如今有五大都督,若是每一个都督都如同马谡一般,一言不合就当街杀人,那咱们这大汉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陛下!”谯周说到这里,却又向刘禅行了一礼:“此事关乎社稷存亡,老臣不得不说,马谡当处置了,不然天下人人效仿,国将不国啊!”
刘禅有些傻了,他心里压根就没把马谡杀了黄皓当成一回事,黄皓就算再贴心,那也不过是阉人而已,与
大臣相比,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可按照谯周这样一说,似乎说的也有道理,若是不处置了马谡,日后人人效仿,那自己还当个什么屁皇帝呢?
“马谡,你有何话说?”刘禅有些头疼,向马谡问道。
马谡却放声大笑,可这一笑却让满殿都愣住了神,陛下在问你话呢,你笑个毛线?
果然刘禅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马谡,你笑什么?”
马谡这才止住笑声:“陛下,臣笑谯从事怕不是读书已经读傻了,变成了一个朽木呆子?陇右之地,远离成都,那黄皓在陇右已经弄得天怒人怨,陇右之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若是按照谯从事的说法,应该将黄皓押回成都受刑!可是陛下,黄皓若在成都受刑,陇右之民又如何能看见?”
“况且那时候,陇右战乱方歇,还不知道有多少曹魏间军司的探子在陇右隐藏,若是借此事将陇右弄出乱子,那陇右可就危险了!所以臣才快刀斩乱麻,将黄皓斩于襄武城下,就是以黄皓之头颅,让陇右诸民都知道,我大汉律法是不可轻辱的!”
马谡话刚说完,刘禅却觉得似乎马谡说的也很有道理!
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治国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