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王庭兵马三十万盘踞赤林城,乾人想要派多少人来打?”
屠禹汗神情自若地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上面有刚刚送回来的九边军报,记载着战况以及军卒们的损伤。
每当看到这军报时,屠禹汗便会觉得,
天下大势攻守之势异也!
二十万赤林军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地绞杀,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做到?
“这不重要。”林青缓缓摇头,再一次泡上一壶茶水,继而开口:
“重要的是,大乾朝廷收回赤林城的决心。”
说到这,林青脸上出现一丝莫名,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但他很快便恢复正常,开口道:
“这取决于朝廷有多大决心收服赤林城,三十万兵马加之辅兵杂兵,恐怕赤林城内如今军伍足有五十万,一日人吃马嚼都不知要多少。
只要朝廷下定决心,放弃攻打赤林城,转而围城,这三十万草原人虽然冰强强壮,但没有粮草,又能维持多久?”
屠禹汗眉头顿时紧皱:“你疯了?大乾朝廷不是号称爱民如子,你们舍得赤林城内那数十万百姓?”
屠禹汗知道,赤林城中的百姓大多为军属,
朝廷若是放弃,难免会被其他地方军卒看在眼里,心生忌惮,届时民心不稳,国朝动荡!
“这大乾都要亡了,哪里还有那么多顾忌,大乾朝廷之内那些军头,可不似本侯这般好说话。”林青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对方是草原汗王而拘谨。
屠禹汗顿时脸色凝重,若大乾朝廷真的不惜代价要夺回赤林城,那他草原王庭还真要考虑那三十万军卒的去处。
如今大雪封天,若是等被包围后仓促撤离便晚了。
想到这,屠禹汗生出了一些与林青类似的愤懑,虽然草原六部不合,但终归都是王庭之人,草原力量。
若都死在大乾,那他这个汗王也将名存实亡。
而且,屠禹汗是知道那些大乾勋贵的德行,除了钱财权势,人命的确不被他们放在心上。
富贵了三百年,他们己经不是人了,只是权势的傀儡。
但很快,屠禹汗凝重的脸色便恢复正常,他如今年过八十,经历风风雨雨七十年,如何能被三言两语道破心神。
前线的一切,皆有左贤王操持,他只需要坐镇这草原王帐即可。
见屠禹汗的脸色迅速恢复正常,林青心中不免叹了口气,与此等老狐狸纠缠,还是难了些。
不过无妨,他只需要将此事告诉屠禹汗,在其心中插上一根刺即可。
若是日后发生变故,他总会往这里联想,做事也多几分顾忌。
屠禹汗轻轻摆手,一侧的侍者顿时将炭火点起,紫金王帐西个方位各放置一个,温暖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屠禹汗面露舒爽,朗声笑道:
“孤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还请靖安侯莫要见怪。”
林青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该说的他己经说了,其他的多说无益,
终究还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
“孤听闻靖安侯想要在曲州重开榷场,与拓跋部合作?”过了片刻,屠禹汗问道。
林青与一侧的武恒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他们猜得果然没错,榷场一事一经提起,的确牵扯了大乾与草原的心神。
如今就连屠禹汗都亲自过问,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合作!
林青点点头:“没错,曲州虽地大物博,但商贸往来并不繁华,比不上京畿九边之地,更比不上江南。”
他挥了挥手,将周遭的黑甲军卒笼罩在内:
“靖安侯府新立,本侯又无多少钱财,只能在这商贸往来上下功夫。”
“恩...”屠禹汗深以为然地点头,他为草原汗王,自然知道钱财的重要,
事实上,如今草原六部各自为战,根本原因就是王庭没有海量的钱财。
大乾朝廷亦是如此,纵使心中有滔滔伟略,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知靖安侯打算何时重开榷场?”屠禹汗又问。
“等九边之事结束,本侯回到曲州。”
屠禹汗听出了林青话语中隐藏的意思,若是九边之事无法善了,那这榷场也就没有必要开了。
“如此甚好,只是如今拓跋被西军重创,想要维持商路难免有些吃力,不如靖安侯与王庭合作,
虽然路途远了些,但王庭兵锋还是有信心守护商路的。”
草原与大乾中,手中握有权势之人都知道西军北上,拓跋部精锐覆灭一事乃靖安侯所为,
屠禹汗更是如此,但林青不说,他也不会自讨没趣,打破这最后的体面。
林青眼眸闪动,想到了那在赤林城的左贤王,嘴角勾起笑意:
“既然汗王想要往来商贸,那林某作为生意人,哪有不接的道理,只是...”
林青脸上适当出现一丝难色:“只是...不知左贤王是何等意见?若左贤王反对,今日岂不是空谈?”
此话一出,兰云川眉
头微皱,不懂为何侯爷要与王庭展开商贸。
而武恒则是迅速将脑袋低下,以此来掩盖眸子中的狡黠,
此等挑拨离间之举拙劣至极,
但武恒知道,这等上位者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挑衅自己的地位。
地位越高越是如此,即便这屠禹汗知道是挑拨离间又如何?
无风不起浪,这天下可都流传着左贤王与汗王不合的流言蜚语。
果不其然,屠禹汗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放于西周的炭火顿时产生一些飘忽,忽明忽暗。
“王庭之事,孤还是能做主的,靖安侯大可放心。”
林青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林某没有拒绝银钱的习惯,等本侯回到曲州,与拓跋部将榷场建好,王庭大可前来,我等绝不阻拦。”
屠禹汗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还要经过拓跋部?”
“那是自然,与我曲州接壤的草原大部只此一个,况且我与拓跋砚乃忘年交,就连如今拓跋部衰弱,作为朋友,理应帮扶。”
一侧的武恒脸色古怪,以往怎么没有发现他如此巧舌如簧,搬弄是非。
屠禹汗无奈摇头又点点头:
“既然如此,孤便等着靖安侯的好消息,不知靖安侯何时回曲州?”
“不急,这草原风光还是要多体会一二。”
话音落下,林青慢慢站起身,轻轻挥了挥手,
不远处的传令兵顿时意会,五颜六色的令旗在天空中挥舞。
位于南城墙之上的军卒见状,顿时抄起长刀锄头,继续破坏城墙。
见到这一幕的屠禹汗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神情中多了几分玩味,轻哼一声,自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