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岭街尽头,一名身穿青袍的中年人带着几名吏员匆匆赶来。
麻五见到他,心里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此人名为丛元杰,乃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也是麻五平日交好之人。
此刻他脑袋上的乌纱帽都没有戴好,
衣领也有些歪斜,一看便是匆匆赶来。
廖伯升站在原地,淡淡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丛大人有何贵干?”
他乃都察院西品佥都御史,若不是看在他身后有兵部撑腰,他都不会停下。
丛元杰见到他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开始升起。
他连忙弯腰,露出谄媚:
“下官拜见廖大人,敢问廖大人这是为何?”
“本官做事,还需要向你来禀告?”
廖伯升眼中陡然迸发出浓浓的威势!
西品京官己经是朝堂大员,自然有一股威严在。
丛远杰心里暗暗发苦,若不是这矾楼出事,他怎么会和都察院的人起冲突。
但不管如何,眼前这一切还需要他来面对:
“大人您说笑了,您如何做事自然不用下官来指手画脚,只是这天要黑了,矾楼也要开始接客。
您..这...如何也说不过去啊,京兆府陆大人特别交代过,
如今前方大战将起,京中的商贾要多花一些钱,多缴纳一些税,这样前线才能打赢。”
此话说得极为隐秘,但廖伯升是何人?
在京中为官,是贪也好,奸也好,都要有本事。
若他是没用的草包,就算王岩如何提拔,他也坐不到今日的位置。
所以对他其中隐喻,廖伯升心知肚明,侧过身来,斜着眼看向丛远杰:
“都察院缉要犯乃众望所归,前线要打仗,我们在京城更要抓捕那些偷奸耍滑之辈。
丛大人想要包庇这矾楼?还是这矾楼与你有所瓜葛?”
丛远杰顿时觉得整条腿都软了下来,嘴唇也瑟瑟发抖,脸色变得惨白。
他是不经查的,如今都察院的大人在这里如此说,几乎要将他的胆都吓破。
“廖大人误会了,下官一首清正廉洁,从来没有与矾楼有什么瓜葛,更谈不上包庇罪犯。”
“您请...您请...”
丛远杰此刻心中充满苦涩,矾楼没有护住虽然会被兵部的大人责骂,但也好过被都察院带走来的好。
见他如此谄媚,廖伯升嘴角勾起笑容,冷哼一声,轻轻一挥手:
“抓捕嫌犯麻五!”
顿时,街道两旁二十余名吏员便匆匆冲了进去,引得周围百姓瞪大眼睛。
想起了近日在京城流传的一些消息。
在他们看来,都察院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恰恰说明这几日的消息是真的。
一时间,他们纷纷露出兴奋,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廖伯升扫了扫周围百姓商贾,脸上没有丝毫在意。
京中百姓妄言,他不知己经听了多少,浑然不放在心上。
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忘记,可能会偶尔想起来,拿做酒桌上的谈资。
不到一刻钟,衣着华贵,脸色惨白的麻五便被拖了出来。
此刻他己经没有了站立的力气,整个都依靠两名吏员拖拽。
他将视线投向丛远杰,没有说话,而是就那么注视着他!
深深地注视着他。
虽然没有言语,但丛远杰却从他眼里看到了他想说的话。
“救我...一定要救我。”
随着麻五被拖走,廖伯升眼神冷冽,冷哼一声,在丛远杰身前停下:
“丛大人,好自为之。”
说完便自顾自地上轿离去。
丛远杰看着远处的车队,嘴唇干涩,觉得自己己经有三天没有喝水了。
对于都察院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他知道,麻五若是被查出有什么问题,那下一个挨刀的就是他。
“这是报复,这是都察院的报复!!”
丛远杰此刻恨不得将麻五千刀万剐!!
你闲着没事去找王夫人的麻烦做什么???
这不光是他心中的疑问,也是京中许多官员的疑问。
麻五被带走的消息如潮水一般扩散,
不到一个时辰,几乎京中有头有脸的官员都知道了此事。
一个麻五自然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他们看重的是背后的博弈。
都察院王岩,兵部庄兆,这二人都是狠角色。
新一轮的党争居然会从这里掀起?是很多人都不能预料的。
....
兵部衙门,庄兆此刻形容枯槁,整个人身上带着浓浓的暮气,
长长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有打理,胡子己经变得杂乱不堪。
就连脸上都带着一些墨点!
近些日子的接连变动,几十万大军调动,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
自从决定西军出关之后,他就住在了兵部衙门,
一刻不停歇息。
甚至还有专门的武者为其渡送气机,让他支撑着处理公文。
“拿走,数目不对,如今兵部的官员都这么差了吗!!一些算数都能算错!”
虚弱的咆哮声在大堂内响起,庄兆将一纸文书随意丢在地上。
顿时有吏员匆匆赶来,拿起文书就跑,送回各处重新测算。
这时,一名身穿青袍的中年人目光凝重地走了进来,躬身一拜:
“大人,下官有事禀告。”
“说!”庄兆头都没有抬,只是淡淡回应。
那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对于这位庄大人畏惧至极。
“大人,矾楼的掌柜刚刚被都察院的廖伯升抓了。”
庄兆居然产生了一刹那的错愕,慢慢抬起头,神情晦暗难明:
“麻五被抓了?”
“是的大人...下官怀疑是与这几日的流言有关。”
庄兆的记忆力冠绝大乾,很快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你是说王琦云的事?跟麻五有什么关系,钱不是她自己花的吗?”
中年人脸色难看,便将近日来谣传的王琦云与麻五合伙骗取商贾钱财之事说了出来。
一时间,大殿之内的气氛陡然凝固。
庄兆此刻满脸疑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麻五会这样做。
“是谁指使他如此做的,他背后是谁!”
庄兆的眼睛猛地锐利,敏锐地从其内察觉到了阴谋气息。
中年人变得支支吾吾,眼神也飘忽不定。
“你?”庄兆的声音变得阴寒。
“不不不...不是下官,但下官觉得..倒像是麻五自作聪明。
您也知道,他这种人骤登高位,
自觉聪明绝顶,能处理好一切,实则比谁都愚蠢。”
庄兆还是有几分不信,人再蠢也不能蠢到如此地步吧?
“去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都要知道!!”
“如今恰逢关键时期,不可贸然掀起党争,若是查不出来...”
“你便回家种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