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朝会后的皇宫,都如秋风一般萧瑟,人烟稀少。
只能看到一些宫女太监,在其内匆匆穿梭。
并不是他们很忙,而是想让同僚们看到他们很忙。
尤其是当今光汉皇帝对于宫中用度可谓是节俭到了极致,因为其特殊的身世,所以后宫之中没有哪怕一名嫔妃。
大臣们对此很不满,经常与皇帝吵架,但总是被皇帝顶回去。
“朕少用一点,边疆的军卒们就吃得好一点。”
此话被流传了出去,就连京城的百姓都在嘲笑皇帝,但他依旧我行我素。
皇帝不光不纳嫔妃,在吃穿用度上也是极为节俭。
自从登基以来,从来没有选拔新的太监与宫女,用的都是宫里的老人。
他还曾遣散过宫女,因为在当今皇帝看来,他只需要两个地方。
办公的御书房,睡觉的乾清宫,实在不行..办公与睡觉都在御书房也行。
这样一来,宫内只需要五个侍奉的太监,就足够了。
但无奈,宫里的老人太多了,他们没有什么别的生计,一生只学会了伺候人。
所以,他们想留下就留下吧。
这也导致了他们每天看起来都很忙,但却不知道忙什么,总之走路很快,眉宇间总是带着急切。
皇帝结束了朝会,就急匆匆赶去御书房处理今日的奏折。
朝中清闲的大臣在朝会后还可以回到家中或者衙门小憩一会,补足睡眠,但皇帝不行。
光汉皇帝在皇宫内飞速地走着,黄俊不紧不慢地跟在一旁,显然己经习惯了。
在二人身后,有一顶官轿在追赶,呈枣红色,乃是外廷大臣在宫中所坐。
高官乘坐的是枣红色,低阶官员乘坐的,一般为绿色与蓝色。
官轿内所坐的乃是当朝吏部尚书宫慎之,虽然轿子摇晃得厉害,但他还是闭目沉睡,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别的官员能在皇宫中坐一次轿子就足够吹嘘了,他足足坐了几十年,早己经习惯了。
大乾的皇宫很大,到达御书房走了足足一刻钟。
当皇帝坐于椅子上之后,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额头出现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黄俊啊,朕的身子越来越不行了,以前走这么远的路还不会出汗的。”
黄俊在一旁泡茶,当看到茶盒里仅剩的几片茶叶,不由得微微叹气。
手掌一翻,袖中便出现了一盒新茶叶,黄俊不紧不慢地将其放入了原本的茶盒,并且往茶壶里多放了一片。
“陛下,喝杯凉茶,压压火气。”
“陛下出汗是好事,正好排一排身体里的湿气,以后陛下还是要多走走。”
光汉皇帝随意摆了摆手,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有时间再说吧,宫爱卿还在睡?”
“应该快醒了。”黄俊微微弯腰,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陛下,老臣宫慎之请见。”
“宫爱卿快快请进。”
黄俊自觉地去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御书房中央,距离书案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
既保证了二人能清楚地交流,也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安全。
宫慎之坐到了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露出爽朗的笑容:“陛下啊,还是您这宫里的轿子坐着舒服,老臣每次来都能睡着。”
虽然宫慎之笑得爽朗,但还能看到他眼中的一抹疲惫。
作为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他没有时间休息,恨不得赶路都在办公,但无奈—年纪大了。
“宫爱卿还是要多加休息,吏部一些不重要的事可以推一推,不至于亲力亲为。”光汉皇帝笑着开口。
若是此话是别人听去了,还以为是皇帝对其能力不满意,想要让其早点让位。
但对宫慎之来说,此话就是字面意思,是皇帝在关心他。
“吏部..哪有不重要的事,就算是一地县令也要慎之又慎,毕竟关乎着一县百姓的安康,马虎不得。”
说着,宫慎之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陛下啊,如今吏部很是难做,寒门学子己经不多了,但老臣还是想要培养他们,但..又不敢将其放到高位,位置低了...他们也不甘心,难啊...”
光汉皇帝沉默了,眼里闪过了一抹忧色,对于大乾来说,寒门学子理应是最被看重的一批人。
若是其能一飞冲天,自然能带动大乾其他百姓,发奋读书,忠君报国。
但黔首骤登高位,凡遇难必变节。
再加之大乾的商业很发达,民间很富有,没钱的只是朝廷。
若是将一黔首放在县令的位置上,一地权贵商贾蜂拥而上,田产土地、金银珠宝、美妻媚妾让人难以招架。
皇帝是知道的,几十位黔首可能最后只有几人能够坚守本心,但坚守本心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冷落、编排、手下阳奉阴违、反唇相讥。
如此一来,就更少了....
所以宫慎之作为吏部尚书,对于刚刚朝会的
弹劾不置可否。
因为他这些年来确实在帮助那些坚守本心的寒门子弟升迁、调动、修改评级。
若是他不帮忙,那些寒门弟子将一辈子得不到调动的机会。
长此以往会让其对朝廷失望,可能最后也会和光同尘。
这个问题很大,大到御书房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皇帝率先开口,叹了口气:“若事不可为,就多用一些耕读世家,以及权贵子弟吧,他们中不乏希望大乾强盛之人。”
“陛下圣明,但这条路还是要走下去,下官出身甚至算不上寒门,只能算是布衣黔首,其中艰难困苦,下官知晓,若是没有下官帮衬...他们..熬不住。
耕读世家的子弟见识多,学富五车,但因其出身富贵之家,衣食住行从未受过困扰,所以对百姓的困苦不能感同身受,所以老臣一首慎用。”
皇帝沉吟片刻说道:“此等人才要多用于提刑按察使司,都察院,御史言官,他们轻易不会被钱财困惑,也不会因为钱财而做出出格之事。”
“陛下说的是,都察院中就有一名御史,家境贫寒,妻儿老小七口,俸禄根本不够家用,以至于老臣曾在街角看到他在为百姓抄写书信,赚取一些散碎铜板。”
“看到他,老臣就想起了当年,老臣..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啊,不过...等到家父家母病死了,妻子也难产而死,老臣变成了孤身一人,便轻松多了。”
宫慎之哂然一笑,随即御书房再次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