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中了,李菁岚浑身上下都舒坦。
如同大夏天吃了一碗冰奶皮。
正要继续问话,突然听到大门外响起鞭炮声。
李菁岚顾不得和赵正义家的说话,急步朝院外走去。
见到李菁岚出来,护送考生进京赶考刚回来的衙役班头笑着拱手:
“恭喜大娘子,陆案首的卷子被留案画圈,中了头名案首。”
几个衙役一起拱手:“恭喜陆案首喜中小三元。”
小三元?
陆伯舟竟然又中了案首。
李菁岚忍不住翘起嘴角:“赵正义家的,快,快去县里得月楼订几桌酒菜请几位大哥吃酒。”
衙役班头知道陆家没人,连院门都没进。
笑着摆手:“不必劳烦了,我们给大娘子报完喜送完信还得回县里给王教谕家送信。”
那就是王永卿也中了,李菁岚问:“不知永卿兄弟中了第几名?”
“可喜可贺,”衙役班头说到这里,又拱了一下手,“也要在这里恭喜大娘子,王家二爷中了第六名。”
他把装着几封信的大信封递给李菁岚,“这是您家的信。”
李菁岚接过信,朝赵正义家的做了个打赏的手势。
赵正义家的从荷包里拿出三两银子,“几位大哥辛苦了,些许银子拿去喝茶吃酒。”
得了银子,衙役班头领着衙役们转身回县里。
一路上兴高采烈:“咱们南离县这次又长脸了。”
陆观鱼却是哼了一声,很不满:“中秀才也不知道回家报个喜?他是不是忘了在南离县还有个家?”
李菁岚刮了一下陆观鱼的鼻子:“傻丫头,你哥还要接着考乡试。”
今明两年,是考试之年。
八月还有一场乡试,明年还有会试。
童生试是三年两试。
乡试与会试都是三年一次。
如果今年不连续考,就要等到两年后。
陆观鱼听懂了。
刚刚耷拉下来的小嘴这才翘上去,“那我们要不要摆个酒?”
“不摆酒。”李菁岚摇头。
秀才考不上举人的事情有很多。
比较有名的就是蒲松龄,19岁参加县试、府试、院试,获得小三元。
一时间风头无两,年少得意。
结果70岁了还在考举人。
平时就靠教书和写小说度日。
所以。
不能张扬。
张扬容易被打脸。
回到主院。
李菁岚打开信。
陆伯舟清正的字体映入眼帘。
“卿卿爱鉴,见字如晤。”
“离家月余,念念亲爱。思及卿卿教诲,奉诵经谕,日不敢停……今摘案首以报卿情。乡试在望,不及回家,望卿卿海涵。……鱼儿玩劣,劳卿卿费心。”
“在京读书,思念甚深。望卿卿雁足云寄,慰我思乡。”
“所请之事,恳盼恭候,务祈垂许。”
“八月渐寒,随信再寄几件秋衣。卿卿也当早晚添衣,莫染风寒。”
“殷殷切记,莫忘莫忘。”
怕我不给你写信,拿没衣服穿当借口。
李菁岚的唇角不禁翘了起来。
陆观鱼踮着脚尖看了半天,只看懂几个字。
忍不住抱怨:“嫂子,信里有没有写我?”
李菁岚指着鱼儿那一句:“这句是在问你。”
陆观鱼细细地数了好几遍,翻过来倒过去只有几个字。
深吸一口气:“才几个字?他有没有把我当成妹妹?”
“字短情长嘛。”李菁岚安慰她。
“明明就是心里没我。”陆观鱼接受现实了,“我干活去了。”
李菁岚喊住她,抽出一封写着陆观鱼名字的信:“这是仲玉写给你的。”
“哇,还是二哥好,以后多拍他马屁。”陆观鱼欢喜的打开信。
乐不可支的笑开了,“二哥真逗。”
李菁岚凑过去,陆仲玉的信上没多少字。
大部分是画。
应该是怕陆观鱼看不懂,以画代字。
李菁岚问陆观鱼:“能看懂吗?”
“能啊,这第一行是吃饭睡觉,跟个猪似的就知道吃饭睡觉。……”陆观鱼哼了一声,笑得却很开心。
画中夹杂的文字,都是陆观鱼现在正在学的字。
陆仲玉真的很细心。
李菁岚没打扰陆观鱼看信,拿起陆安的信,细细地看了起来。
陆安的信写得很详细,事无巨细。
看到信上出现周进这个名字。
李菁岚倒是愣了一下。
盖因这个周进,是陆伯舟的死对头之一。
本次院试时,周进文章写得极好,结果他求殷知海面试诗词歌赋。
殷知海把周进低低的取中。
擦着最后一名中的秀才。
殿试的时候,皇帝心血来潮巡场。
刚走到周进身边,周进连放数个响屁。
把皇帝薰得差点给周进点了三甲同进士,还是几个考官据理力争,保了周进的二甲。
中进士后外任,去陕西同官县做县丞。
微服私访的时候,被煤窑主强拉入煤窑挖煤。
还好周进的书僮机警,没冲上去救人,而是跑回县衙找救兵。
县令点齐兵马救人时,周进已经在煤窑里挖了七天煤。
被从煤窑里拉出来的时候,那真是闻者惊心,见者落泪。
后来, 一路升迁回京做御史。
做御史后专盯着陆伯舟,把陆伯舟从上到下喷了个遍。
皇帝觉得周进耿直公正,把周进升迁为詹事府的太子洗(xiǎn)马。
自打周进做了洗马,陆伯舟吃饭多上一盘菜都是奢糜。
殷知海是陆伯舟的劫。
周进是陆伯舟的灾。
‘炀’这个谥号,就是周进上的。
那时,周进已经告老在家养病。
为了给陆伯舟上‘炀’的谥号,硬是拖着老病残躯舌战群雄。
谁说都不行,必须得上‘炀’的谥号。
这两个人高谈阔论一天一夜竟然没打起来?
真是孽缘!
信封里装的还有陆安写给他哥哥陆平的信。
李菁岚交给赵正义家的:“找人给陆平送过去!”
“然后去我娘家和王教谕家分别报喜。和我娘家说,家里没男人就不摆酒庆祝,娘家也不必派人过来,有机会我回一趟娘家,家里人吃顿饭就可以。”
王教谕家应该也不会摆酒庆祝。
马上要乡试。
越是考试前,越得谨小慎微。
吩咐完了事情,李菁岚揉着额头发呆。
她改变了陆伯舟的人生。
也在间接改变很多人的人生。
王教谕,李凤娴,夏吉芳,平安兄弟,周进……
未来,不知还会改变多少人。
时间越往后走,她先知的身份越是没用。
就像周进。
如果他和陆伯舟成了至交好友,以后还会专盯着陆伯舟骂吗?
接下来。
李菁岚命令家里的人闭门不出。
陆氏小宗的族长听到陆伯舟又中案首,还以为李菁岚会摆几桌酒。
准备趁着吃酒的机会让族长娘子好好和李菁岚亲近亲近。
结果李菁岚把大门一闭,任谁叫门都不开。
平时只开小角门,供采买办事的人出入。
“怎么这中了秀才就跟当了贼似的,连摆个酒都不敢?”
陆氏小宗的族长是真不解了。
“要是我家中个秀才得连摆几天流水席。”族长娘子跑去看陆张氏的时候,如此说道。
陆张氏病了。
脸上蜡黄。
听到陆伯舟又中了案首,气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我病成这样,他竟然有脸去参加科举?我就应该去衙门举报他不孝。”
听到这话,族长娘子差点笑出声,“他们一家不是东西,我支持你去告他们。”
族长娘子已经知道陆张氏为了能让陆宣德出狱,拿出一千两给李菁岚。
看到别人在李菁岚手里吃亏,比自己赚了一千两都开心。
李菁岚只是坑了她几桌酒席菜,却坑了陆张氏一千两。
证明!
李菁岚,她坑不动我哇!
族长娘子还是有点小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