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府试第二天。
忘居县的张举人来到京城。
一是为了给自家考生们打气,二是为了显示他对科举的重视。
三是来京城吃吃喝喝。
“今年的府试比往年要严厉很多,犯禁者十年内不许再考。”一个好友说道。
张举人不屑一笑:“不思好好读书报效国家,尽想着歪门邪道投机取巧。禁他们十年还是轻的,要按我说,就该禁终身。”
“张兄说得极是。”几人纷纷附和,态度很是轻松。
举人对他们来说已是人生顶峰,不准备再往前了。
举人和秀才不一样,不用岁考,不担心会被刷下去。
能免四百亩的税。
只要不想着当官,可以说是此生生活无忧。
所以,在谈论起科举时多了一份从容之心。
说着话,吃着酒,精美的菜品一盘盘端上桌。
张举人频频举杯。
家里出个逃奴,他的名声反而因为陆伯舟的感谢信而向上升。
最近的张举人可谓是志得意满。
多饮了数杯酒。
这时。
一个举人突然用手指着窗外:“那是户部的新任郎中,刚刚进京。”
大家听到这句话,纷纷朝窗外看去。
张举人也朝窗外看。
一个车队缓缓驶过酒楼,又缓缓朝着京城深处而去。
张举人正要收回目光,眼角突然收缩了一下。
看了几眼后,张举人站起来:“诸位,我出去一趟。”
酒吃多了,要去官房嘛!
大家没当一回事,继续吃吃喝喝。
张举人出去后唤过管家吩咐几句,而后朝官房走去。
等他出来时,管家候在旁边:“老爷,人已经抓住了。”
张举人先用芙蓉面净了净手,继尔用手帕擦手,慢吞吞地问,“没看到陆家的人?”
“没有,她身上有灰尘,脸也涂黑了,似乎是逃出来的……”管家说道。
听到逃这个字。
张举人轻轻地笑了:“原来,陆家也有逃奴。”
“老爷,人怎么处理?”管家做了一个向下切的手势。
张举人把手放在鼻端闻了闻:“芙蓉面带着一股子兰香,一会去买几块,带回去给娘子欢喜欢喜。”
管家伺候张举人已经十几年了,很了解张举人,闻言朝后退了一步。
不发表意见,那就是暂不处理的意思。
被塞着嘴捆起来的凝心,满心惊恐。
她怎么又落到张举人手里了?
张举人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京城?
她越想越害怕,又有点后悔。
早知道张举人会来京城,她说什么也不会往京城跑的。
落到张举人手里她活不了。
张举人一定会打死她。
真不应该今天跑出来。
“大郎……”
想到陆伯舟。
凝心泪如雨下。
张举人又回去吃了几口酒,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饭局。
来到马车上,看到被捆成一团的凝心,张举人冷冷地笑了:“陆家的日子过得好吗?”
凝心吓得动都不敢动。
马车缓缓开动,朝着忘居县而去。
“不必害怕嘛,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魔鬼。”
张举人伸出脚,踹到凝心脸上。
凝心嘴里绑着打了结的麻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先是染红了麻绳,接着溢出。
“带回家,先让我取乐一阵,然后关到水牢里。”
凝心吓坏了。
张举人的取乐,就是鞭打人。
水牢只有齐腰高,人在里面必须弯着腰。
每天定时放水。
放水时,人脸会被埋到水里。
再加上身上的伤口,会生不如死。
凝心吃力的爬起来,朝着张举人不停的磕头。
发出呜呜咽咽的求饶声。
“这会求饶有点晚了。”张举人嘴角全是笑,“不过呢,我是个慈悲人,给你一条活路。”
张举人指了指凝心又朝南离县指了指:“你和陆伯舟,只能活一个。”
“你说,你想自己死,还是想让陆伯舟死?”
“不必急着回答!回家先在水牢里享受几天。”
“我下次问你时,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能立刻置陆伯舟于死地的答案,你这辈子就只能活在水牢里了。”
说完,张举人命管家用麻袋套住凝心。
把凝心抬到后面的马车上。
凝心回来。
陆伯舟就不必再活着了。
可恨的陆伯舟。
竟敢收留他的逃奴,又枉想用十两银子羞辱他!
小小童生,不自量力!
你不是想保凝心活命吗?
我偏要让她置你于死地!
张举人想到陆伯舟即将面临的未来,快活了。
……
这一找,找到天黑透也没找到凝心。
小丫头的父亲为了能让女儿回到陆家大院,已经沿着凝心的脚步一路往京城追去了。
“她晚上是在林子里过的夜……然后看痕迹是去京城……我们的人在京城门口守到天黑也没找到人。”
赵正义刚从京城回来,就立刻接了找人的工作。
找到天黑,一无所获。
“她去京城?难道是去找伯舟?”李菁岚思忖了一会,“试院门口派人守着了吗?”
“守了,没见到凝心。”赵正义摇头。
现在卢升去了作坊,家里只剩下他。
本想着好好表现,把大管事的职位抢到手。
谁想到出了凝心这档子事。
赵正义心里全是自责和恨,“是小人没看好家。”
李菁岚让赵正义下去:“累了一天,你明天还要去衙门报税,去休息吧。”
赵正义面带愧色的下去。
陆观鱼这才站起来,再次向李菁岚道歉:“嫂子,对不起。”
“傻鱼儿,这是我的责任,你道什么歉?”
前世那么大的侯府她都管得井井有条。
结果这小小的陆家却出事了。
该受责备的不是陆观鱼,而是李菁岚。
是她大意疏忽了。
凝心敢从张举人家逃出来,自然也敢从陆家逃走。
李菁岚现在担心的是陆伯舟。
如果张举人知道凝心跑了,会立刻朝陆伯舟下手。
这世上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陆伯舟和凝心一起死了,就没人知道张举人爱鞭打人这件事了。
陆存仁和夏吉芳的事情还没处理,又出了一个凝心。
李菁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是我治家不严。”
她必须找人摁住张举人,令张举人不敢轻举妄动。
该找谁?
陆氏大宗吗?
远水解不了近渴。
皇家?
那更不可能!
一旦陆伯舟泄露,会立刻死。
她只能等着皇家来找他们。
……
吱呀!
沉重的龙门缓缓打开。
考生们从龙门里走出来,一个个目光呆滞。
陆仲玉跳起来,冲着龙门跑去:“哥,我在这里。”
陆伯舟没戴眼镜,靠在王永卿的身上,一步一步向前走。
听到弟弟的声音,脸上露出欢喜,“仲玉,我出来了。”
陆仲玉接住陆伯舟的胳膊,顺手搭在自己肩上。
另一边,书僮陆安也跑过来,蹲下身:“大郎,我背您。”
“好……”陆伯舟大病初愈,身子本就虚。
连考了几天,整个人都累坏了。
王永卿跟着陆伯舟上了驴车,满脸的羡慕,“仲玉你知道吗?宗师向你哥提问,也点评了你哥的文章。”
宗师就是考生对学政的尊称。
学政点评考生文章,这是极大的殊荣。
也代表了考生今次考试稳中。
陆仲玉的脸上却是没有多少惊喜,很是敷衍:“挺好挺好。”
王永卿以为陆仲玉不懂这个,解释起来。
“有了宗师的点评,你哥这次府试必中,稳中!你懂吗?”
王永卿是真的有点羡慕了。
陆仲玉抬头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滔滔不绝的王永卿。
决定还是回家后再把凝心的事情说出来。
且让他们开心一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