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经臣早早起床,根本等不及李菁岚派人来送规章制度。
领着三个道士主动去了主院。
他们只在院里,没进小花厅。
今天八月十六,中秋休假结束。
陆伯舟和周进天不亮去皇城上班去了,王家兄弟去织造馆领官服和补子,然后要去吏部填很多文书,接着领取交接官印的文件和个人印章。
官服和补子不允许在外购买或生产,第一次可以免费领取,第二次再领两百两银子起步。
周团锦和王家姐妹坐在李菁岚的身边。
陆观鱼也在旁边坐着,板着小脸,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下个月是重阳节,要准备好重阳节需要的物品,还要回溪水村慰问孤寡老弱,这些具体的事宜你们拿个章程给我。我批了后,找大姑娘支钱开始着手做准备。”
说完下个月家里人要做的重点事情,然后李菁岚开始对一些细末小事进行决断。
许经臣在外面认真的听着。
听出了一些不同。
他在家中看过几个嫂子和弟妹处理家务。
与李菁岚完全不一样。
家里的嫂子和弟妹会把事情吩咐到个人。
谁做什么,谁不能做什么,要事无巨细的吩咐一遍。
李菁岚是只吩咐到部门,然后向这个部门提出一个具体的要求,问这个部门的负责人能否完成。
部门的负责人如果说能够完成,李菁岚只要求该负责人提供一份书面方案,这件事就不再议了。
答应了却不能完成,还有一套与金钱有关的惩罚方案。
许经臣听得若有所思。
小花厅不停的有人进出,许经臣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好像这些人,都是三个人共同出入进退。
从来没有一两个人的。
许经臣喊住一个男仆:“小哥是做什么的?”
男仆拱了下手:“回道长的话,我们三人是厨房和作坊采买小组的负责人,来向大姑娘报账的。”
“你们三个,全是负责人?”许经臣感觉陆家的下人有点冗余。
“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我们小组共有十五个人做具体事务。我们小组不仅负责家里厨房的采买,还负责罐头作坊的采买和批发。”
罐头作坊每天需要大量的青菜和水果,不仅要在京城采购,还需要去周边县。
确实可以和家里的厨房采买放在一起。
许经臣觉得很合理。
但等他问到另一组,发现这组是家具维护,而且也是三个人时,是真不解了。
“为什么所有的小组,都是三个人?”
小花厅里,下人进进出出,最终只剩下一组人。
这组是负责南离县房屋修建和出售的。
“房子的出售情况怎么样?”李菁岚问他们。
李菁岚现在的下人,大部分是从溪水村里找的。
溪水村里的村民经过一年的识字培训,一部分人能读懂规章制度。
凡是能顺利通读规章制度并且在作坊里表现不错的,李菁岚会让他们来家里担任部门负责人。
每隔几天放个假,允许他们回家团聚。
李菁岚手里,现在有两个作坊。
一个是芙蓉面作坊,许仙芝退股后,李菁岚重新分配了股份,现在她拿大头,柳氏拿小头,南离县县衙和儒学署保持以前的股份不变。
另一个是罐头作坊,李菁岚和陆观鱼七三分成。
这两个作坊,差不多相当于她的管事培训基地。
李菁岚按照公司的架构在管理这个家。
她和陆伯舟是董事长,下面有各部门负责人。
她只管到部门负责人,只要员工不把问题反映到她这里,她不管员工。
员工做事没做好,她只斥责部门负责人。
盖房子小组拿出一份销售情况书。
李菁岚看完,挺满意:“第二批卖得也不错嘛。”
负责人满面笑容,“现在有很多人主动过来请我们盖房子,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每年赚几千两还是颇为容易的。”
对于收购房子扒了重新盖这件事,南离县的徐县令持赞同态度。
房子翻新重盖,街道干净整洁,对徐县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陆家的人又从不仗势欺人,做生意都是商量着来。
徐县令没道理反对。
很快,盖房子小组也出去了。
李菁岚正准备和王家姐妹说话的时候,外面响起许经臣的声音。
“大娘子可得闲了?”
李菁岚让人树起一道屏风遮住后面的人,她走到屏风前,“道长请进来。”
许经臣领着三个道士进来。
却见到李菁岚站在一扇梅兰竹菊的屏风前。
阳光穿过窗棂,大半都落在李菁岚的脸上和身上,
让她看起来恬静娴淡。
许经臣与李菁岚见礼,而后侧着身子坐下,“方才在院里听大娘子吩咐事情,没敢打扰。”
李菁岚知道许经臣想要看规章制度,便指了指桌上:“都在这里了。”
许经臣低下头,抽了一口凉气:“竟有这么多本?”
“实际上每本只有十几页罢了,我家的下人都是初识字,字太小会妨碍他们阅读。我找人抄录时,把字写得很大。”
许经臣拿起制度书,翻开。
字体果然很大,阅读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第一行看完后,许经臣目光微缩:“我想问一下大娘子,为什么所有的位置上你都用三个人呢?”
李菁岚微笑:“道长听过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故事吗?”
许经臣反驳:“既然是没水喝,为什么要用三个人?”
“因为这三个人会互相监督,互相嫉妒,互相拆台。”
这个世界人工很便宜,便宜到一日管三餐、隔天吃顿肉就愿意为你死。
根本不需要高效的管理机制。
她只需要让这些人明白要干什么,然后相互监督即可。
如果这个位置上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绝对能找到制度的漏洞。贪污掉的钱,可比请三个负责人要多好几倍。
现在有三个人,这个人就得想办法摆平另外两个人才能贪污。
至于工钱?
赵正义夫妻和卢升夫妻是管家级别,每对夫妻每年的工钱二十几两银子。
一个普通的下人,一个月百文管三餐。
李菁岚的作坊和房地产的产业,随随便便就能养活家里这些下人。
“每过六年,这些人的职位就会动一动,不会长久固定呆在同一个职位上。”
眼见许经臣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李菁岚怕他真听进去了用在军队里,那可要害死很多人了。
笑着说道:“这些小制度用在家里可以杜绝贪污,但用在军队里,只能拖后腿。军令需要的是令行禁止,而不是相互推诿拆台。”
许经臣一挑眉,抬眸看着李菁岚。
李菁岚唇角微扬,眼中光华灿烂,“瞧我真是太会想了,我这些东西军队里的人哪会看在眼里?”
许经臣一笑,拿起制度书:“告辞了。”
军中可以用在后勤采买和发饷金上面。
三人做事,相互监督。
能杜绝很多贪污。
军队的贪污,可不是百两千两,而是十几万两。
一场仗下来耗费几百万两银子,得有一小半中饱私囊。
这时,赵姨娘在喜鹊和两个婢女的簇拥下,沿着抄手游廊朝主院走来。
昨日晚间,王真彦和王永卿在院外磕头。
那可是两位进士,而且王家姐妹也极尊敬她,她怎好意思托大不见。
便出院说了两句话。
想着这会李菁岚也该忙完事了,便来找。
得和李菁岚谈谈。
她谁都不想见!
以后不要再让王家兄弟去拜见她了。
下了抄手游廊,两排垂柳种在路边。
垂柳绿丝万绦,葱翠袅娜。
赵姨娘伸手拂开挡在眼前的垂柳,却一眼看到了从主院出来的四个男人。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身穿道袍,气宇轩昂,气质出尘。
臂弯中的拂尘随着他的走动摇曳摆动。
赵姨娘松了手中的柳枝,身子倒退了一步。
转身站在两个婢女身后。
许经臣缓缓经过。
向前走了十几步后,许经臣突然转身。
身后垂柳依依,静谧无人。
赵姨娘回到萱瑞堂,命人紧闭院门。
坐在院中的软榻上,久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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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还有一章,嗯,没码,去码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