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洗!洗!
“你那破烂身子有什么好洗的?”
“洗完了,好给那猎户糟蹋是吧。”
“不要脸的东西,赔钱货,浪费老娘的柴火。”
禾苗忍着眼泪,不顾后娘的辱骂,还是烧了锅热水。
他今天必须得洗的干干净净的。
因为明天他就要嫁人了。
他不想脏着嫁过去。
禾苗退下身上的粗布衣,又小心的迭好放在一边。
这是他唯一的一身勉强能过冬的衣服了。
抬脚迈进浴盆里,他疼得“嘶”了一声。
屋里没有点灯,不然一定能看清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可眼下禾苗完全顾不得这些。
他坐在浴盆里,瘦弱的身体蜷缩着。
心里盘算着,嫁过去会是个什么光景。
总之不会好过的吧。
因为人家猎户家压根没打算娶他。
都是他后娘去人家闹腾的。
人家实在是烦了,才勉强答应娶他的。
禾苗想到这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要是阿娘还活着,定然不会让他这样嫁人的。
禾苗很后悔。
要是冬至那天他没有听后娘刘桂花的话去山上找柴火就好了。
那他就不会迷路。
就不会跟村东头的猎户遇见。
就不会一起烤火。
不会一起待了一夜。
更不会让人瞧见,传闲话。
刘桂花本来就容不下他。
这下借着这个由头就想让猎户娶了他。
于是她天天到人家家里去闹。
话越说越难听。
事情传的也越离谱,从一起烤火过了一夜,到两人厮混已久。
最后猎户家实在是烦了,这才答应娶了他。
而刘桂花还不知足,又生生要了人家三两银子。
这些银钱娶个姑娘都够了。
禾苗越想越害怕。
只怕是猎户家里也恨透了他吧。
自己怕是出了狼窝又进了虎口吧。
“你还没洗好?你是要洗死在屋里头。”
刘桂花连拍门带叫骂。
禾苗匆匆洗干净,赶忙起身。
“洗好了,我马上出来。”
堂屋里禾山正喝着酒,见禾苗出来他冲他招了招手。
“禾苗,明天就要出嫁了,爹没什么好给你的,这是五十文钱,算是给你的嫁妆了。”
禾苗看着桌子上的五十文钱,心头苦涩。
拿着这五十文钱当陪嫁真是寒酸的没话说。
只怕猎户家看到这五十文钱能气的打死他吧。
他咬了咬唇,大着胆子问。
“爹,猎户家不是给了三两银子,按规矩我得带回去一半的。”
禾山还没发作,就听刘桂花叫骂起来。
“你个黑心肠的,还没嫁过去就开始帮着那边了。”
刘桂花蹦到禾苗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以为这三两银子是他们心甘情愿给的,还是你娘我豁出脸面要来的。”
禾苗被她戳的直往后退。
刘桂花还是不解气,又骂道。
“你自己不要脸,小小年纪就敢跟男人瞎搞,要不是我去说,你以为人家会要你?哼,白玩你而已。”
禾苗被他难听的话骂的抬不起头。
他小声辩解。
“没有,我们只是都迷了路,在一处烤火而已,我们什么都没做。”
刘桂花一听,“呸”了一口。
“你别装出那副死样子,这五十文你要就拿去,不要啊,我就给我家贵儿做衣裳去。”
禾苗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自己也不想再争辩什么了。
他将五十文钱握在手心里,怔怔的看着。
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婚后凄惨的日子了。
一夜的辗转反侧,再不愿天亮,天也亮了。
禾苗用冷水洗了脸。
又回屋梳好了头发。
从碎的只剩一角的镜片里,他看着自己发青的脸色。
心里想,谁会花三两银子娶一个既不好看,又难生养的哥儿回家呐?
禾苗的眼神彻底暗淡下来。
如果嫁过去日子也不好过,那他就去找娘吧。
这样想着他将那片碎镜子也收拾到了包袱里。
一个小小的包袱里,只有一套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收拾好包袱他就静静的坐在破床头,手指不安的扣着腐朽的破桌子。
这头陆行安家里已经准备去接人了。
一路上都有人替他打抱不平。
“这禾山两口子啊就是畜牲,一个哥儿还敢要你三两银子。”
“就是,而且他家的哥一看就不好生养,瘦的一只手都能掐死。”
陆行安沉默的走着。
他想到冬至那天雪太大,他第一次在山上迷了路。
可就是这一次他遇到了快冻僵的禾苗。
那时他刚在破屋里生起火,门就被推开了。
起初他吓了一跳,以为山上出妖精了。
接着就看到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着怯生生的看着他。
荒山野岭的也不能为着点什么名声就把人赶出去。
而且那时的禾苗应该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了。
眼看人都要死山上了。
陆行安粗人一个,没想那么多。
让人进来烤了火。
结果第二天一起下山时被村里的长舌妇给瞧见了。
流言传开了。
禾山跟他媳妇就来他家闹开了。
非要他娶了禾苗。
原本两人清清白白,最后却被传出不同版本的香艳故事。
他自己是个汉子,别人跟他调笑几句也就罢了。
可禾苗一个小哥儿被说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
陆行安原本是没有娶亲的打算的。
毕竟自己的家里的情况真的没法娶亲。
可听到有人说禾苗已经被赶出了家,他爹还让他去投河。
陆行安这才一咬牙答应娶了禾苗。
结果好家伙。
刘桂花开口就要五两银子。
最后好说歹说给了三两。
就这自己嫂子还成天指桑骂槐的在家里咒骂大哥。
唉!
村东到村西也就半个时辰的脚程。
陆行安到了禾山家时,见院门关着,心想这那里有嫁哥儿的样子。
同行的李宁东敲了敲院门。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给开的门。
李宁东知道这是禾山跟他刘桂花的种。
“你爹娘呐?怎么今天你小哥儿嫁人,就让你个孩子出来迎人。”
李宁东故意放大了声音。
连住在破屋的禾苗都听到了。
可禾山两夫妻就是装听不见。
陆行安知道他们这是故意拿乔。
一脚把门踢的山响。
刘桂花哎呦一声从里屋出来了。
“你这孩子哪有上门娶亲踢丈母娘家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