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持枪特工控制会场,旁听席噤若寒蝉,以柳上原为领袖的功勋修士团体一片欢腾。
靠在陆远这边的沈凝压低声音道:
“陆远,胜负已分,命令你的人放下武器。”
“我和九越一起,会把你保下来。”
老沈是个技术派,一向不屑于掺和争权夺利,他本质上是个好人,不希望今天发生流血。
陆远冲他笑笑,算是心领了好意。柳上原看事情也差不多了,威严道:
“陆远上将,放下武器。念你对神州的贡献,我柳上原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不过恐怕也只是生命安全。
老陆对劝降不为所动,现场依旧剑拔弩张。这引来功勋修士的不满,许多老头嚷嚷起来,似乎认为陆远不识好歹。
就在此时,礼堂穹顶上方传出嘈杂碎裂之声,紧接着穹顶法阵的淡淡辉光熄灭。
真元无效化法阵解除,真元力量回到在场每一位修士身上,这个变化令柳上原大吃一惊。穹顶上的法阵值班室有重兵把守,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哪一方势力是自己没有算计到的?
真元无效化法阵是今天计划的核心,如果没有法阵压制,柳上原根本不可能将血税军高层一网打尽。
法阵消失带来的严重后果已经显现,那一千持枪特工,刚才还威风凛凛黑超模样,现在一个个变成了小丑。他们本就是处理神州内部事务的准军事力量,平时只能对付对付为非作歹的低品修士。现在在这么多大修面前举枪,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邵婷这边的压力骤减,但还有更多的援军。
真元力量恢复,旁听席许多修士东张西望打算溜溜,等会要是打起来被波及到跟谁哭去,为今之计还是保命要紧。
好些人偷偷溜到大门那边打算打开门,此时内勤局特工再也不敢阻挡。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厚重的门扉轰隆一声被人一脚踹开,王金林带着大群战争修士浩浩荡荡的开进礼堂。
面对战修们冰冷的刀锋,本打算溜溜的修士们都尬笑着退回去,心中哀叹今天这瓜不吃完还真不给走了!
礼堂三个入口涌入潮水般的血税军并很快将外围的内勤局特工解除武装。看到王金林大步走过来,陆远今天难得展颜,抱怨道:
“怎么来这么晚?”
王金林先敬了个礼,然后指指穹顶:“安全解除法阵耽误了点时间,使用蛮力的话穹顶会塌。”
两人相视一笑,对面的柳上原像见了鬼一样,他指着王金林,喉咙咯咯作响。老将军脸色通红,不仅是愤怒,更是意识到自己被小字辈耍了的羞耻。
“王金林,陆远杀了你父亲!”老将军拍案而起,“老夫没有骗你!”
王金林莫名其妙:“没说你骗我啊,这件事我刚入伍就知道了,政委亲口告诉我的。”
老将军两眼瞬间放大,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以为杀父之仇必然不可原谅,他以为陆远即使知道也必然不会告诉王金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柳上原没有说话,功勋席位上有人忍不住跳出来挑拨离间,“王金林你是不是男人?!”
王金林循声看过去,那是一位相貌威严的老者,那气质一看就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
“呦,阁下这么关心我的父亲?”王金林不屑道,“那阁下知道我父亲长什么模样?”
出声的老者一时语塞,他怎么可能知道一个小人物长什么样子,如果不是柳上原刚刚才提到,他甚至永远都不会知道王乐山这个名字。
“政委,你知道吧?”王金林回过头。
“知道。你爹个头稍矮,皮肤黝黑,左眼角有颗痣,嘴唇挺厚的。”陆远看着一身军装的王金林,感到很欣慰,“你就是你爹的高配版。”
王金林点点头,走到目瞪口呆的柳上原的面前:
“柳将军,这就是原因。”
“对于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来说,我爹就是尘土中的一只蝼蚁,在忽然需要的时候,你们急急忙忙找到这只蝼蚁的名字,一遍遍向我强调这是我的至亲,是生我养我的父亲!”
“你们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好笑吗?”
“我父亲是一个被遗忘的人,一个穷困潦倒的中年,一个没什么本事可为了养活瘫痪妻子和上学孩子不惜铤而走险的父亲。对于你们来说,他只是一个数字,一个符号,一个标签,一个不安定因素。”
“只有政委把他当成一个人,给予他最基本的尊重,仔细倾听一个小人物的心声并遵守诺言。”
“我父亲不会记恨政委,我也不会。”王金林敲敲柳上原面前的桌子,“我倒是一直在想,到底谁是凶手,到底是谁让我的父亲走投无路?”
老将军闭上眼睛长叹:“看来我输的不冤。”
他做不到,没有人能做到。柳上原此时才明白,这位迅速崛起的苍白火焰依仗的不仅仅是幸运或者天赋,而是某些更为深层的东西。
血税军已经完全控制住局势,他
们将柳上原的追随着全部逼至角落。张衍等人不住的看向一言不发的老将军这边,他们希望得到命令。
功勋修士席上,依旧有很多人看不清状况,嚷嚷着开战。他们不是看不到人数的多寡,而是对老元帅抱有盲目的信心。
毕竟,他可是无敌的柳上原啊,他们那一代人的骄傲!
陆远上前敬了个礼。
“柳将军,命令他们放下武器。”陆远严肃道,“我们都不希望看到流血。”
“不。”老将军抬起头,双眼中锋芒毕露,“今天必须有人流血。”
陆远闷闷道:“您没必要这样。”
“陆远,正如我跟你说过的那样。”老将军拔剑,目光中闪耀着无比的坚定,“我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死在战场上。”
“我们都有必须赢的理由,那就让我们用战争修士的方式决定对错。”柳上原举剑。
战争修士的方式简单明了,站着的人对,躺下的人错。
“如您所愿。”陆远举剑相撞,“但这里不是好地方。”
“随我来。”
柳上原长身而起冲破穹顶,陆远紧随其后,现场没有人敢于阻止他们,只能在原地等待最后的结果。
新老两代血税军大统领以命相搏一定非常精彩,可惜无人目睹过程。
在一个多小时之后,陆远去而复返,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身上多处腐蚀性的伤口一时无法愈合。
他的手中,提着老将军的尸身。
陆远恭敬将尸体放在礼台上,全场数千人恸哭。许多人不顾战争修士的刀锋冲到尸身旁跪下嚎啕大哭。其中有的是柳上原的子孙后代,有些是他一直提携至今的晚辈。
张衍丢下剑,双手捂着脸缓缓跪下,其他人也都渐渐垂下武器仰面哭泣。
功勋修士席,许多人还是一脸麻木,他们不敢相信无敌的元帅竟然真的败了。有人指着陆远破口大骂:
“背叛者!”
“凶手!你杀了柳元帅!”
陆远再也忍不住愤怒咆哮:“谁是凶手!”
他很想怒斥这群扒在老元帅身上吸血的蛀虫,质问他们的眼泪到底为谁而流。
但最终,陆远只是疲惫的挥挥手。
“邵婷,把他们统统带走。”
“反抗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