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襄国公周怀安长女周清懿，公辅之门，含章秀出。性秉温庄，度娴礼法。今遣户部尚书，持节册为舒王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国公府中，老太君率众人下跪听旨。
帝王近侍江公公亲临，将圣旨交给周清懿：“恭喜王妃了！”
“有劳公公奔波一趟。”她郑重接过，又眼神示意子衿，“天气炎热，公公喝口茶再走。”
“不了不了，奴才还有口谕要宣。”他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二小姐可在？”
“瑶儿还在屋里养伤，不便起身，还请公公见谅。”
“无妨，皇上说了，姐妹两人要同日出嫁。请夫人提前准备好去睿王府的嫁妆，哪怕前头地位低了些，该有的体面也不能少。”
苏氏难以置信的询问：“同日？！”
“是，皇上亲口吩咐的，夫人有异议？”
“……臣妇不敢。”
江公公的拂尘一甩，调转方向往正门走，脸上多了份不悦。
子衿追上前，把鼓鼓囊囊的小包裹塞进他手中：“公公，您别生气，夫人偏疼二小姐，总归怕她伤心，这才多问了句。这是我家姑娘给您的，还请公公路上买些凉茶润润嗓子。”
口袋封口松垮垮的，他一眼就看到了金子，脸色立刻缓和许多。
“王妃有中宫护持，本身又宽和懂事，往后，奴才还得靠王妃多加照拂呢！”
另一边。
周星瑶并没有病到起不了床的地步，只是单纯不想出门，在全家人面前被村姑姐姐比下去！
“她可真是好福气啊……从前是肃妃娘娘推波助澜，皇上当即口头赐婚。现在又是皇后娘娘出面，让皇上下了道圣旨。什么便宜都被她占了，他们就这么喜欢乡下来的？！”
云锦站在旁边不敢吭声。
“夫人来了。”
苏氏紧皱着眉头走进来，还没说话，就迎面抱住了周星瑶—
“我苦命的女儿啊！肃妃自己没本事，斗不过皇后，反而要连累你！”
“娘亲这是怎么了？”
苏氏鲜少有失态的时候，在国公府里，永远是恬淡静雅，默默伺候夫君婆母的角色。
“陛下还有口谕，让你和懿儿同时出嫁！她是正妃，你是婢女，排场自然不可能相同。到时候，懿儿入王府正门风光无量，你只能从偏门入府，还不得用正红嫁衣！这摆明了就是要羞辱你啊！”
周星瑶的长甲瞬间扎进掌心！
她曾经想象过很多次这种场景，唯独没有把婚期想成同一天的同一时刻！
“此事，都已经定下了，是吗？”
苏氏抹了抹泪：“若还有转机，娘亲说什么也要求你祖母，不会让你受此屈辱！可木已成舟……”
“无妨，女儿静心抄经这么久，已经想通了。”她感觉自己说话时，双唇都在颤抖，“女儿做错了事，得了惩罚是应该的。只要睿王殿下真心待我好，吃点苦头也不算什么！皇后只说了，女儿以暖床婢女的身份入府，却也没说我这辈子都只能做低贱婢女！正妃之位，女儿早晚会得到，都等着瞧好了！”
苏氏怔怔的望着眼前人，突然觉得陌生。
从前总在她怀里撒娇，遇事需要她解决的女儿不见了。
*
衍庆阁里，被宫中送来的珍奇异宝堆满，就连院子里，也有难得一见的贡品花草。
子衿抱着不同样式的嫁衣走进内室：“奴婢本以为，先前睿王送的已经算上品了。如今看来，还是奴婢没见过世面。皇后娘娘赏赐的，才真让人移不开眼！”
“怎么取来这么多？”周清懿看到层层叠叠的嫁衣，觉得奇怪，“入府花烛夜，也用不上过多的衣裙。”
“京城里的人呀，惯会做墙头草。之前奴婢给您买脂粉，人家故意涨价瞧不起人，只认国公府的二小姐，给奴婢气得不轻！现在得知您需要嫁衣，立刻塞了好多件过来，说只要姑娘您选中了，让绣娘们连夜缝制，决不耽误时间！”
原来如此。
她没心情在衣裳择选上浪费时间，继续翻阅手中的杂记。
她知道，在帝王面前非要争出是非对错毫无意义，埋下怀疑的种子就足够了。皇后与谢晏词合作演的那出戏，果然得到了想要的结局。
既然肃妃已经被禁足，接下来，就要提防她的好妹妹了！
晚膳过后，周星瑶前来拜访，还特地屏退了跟随左右的侍女。
屋里只剩她们二人时，周星瑶耷拉着眉眼，语气哀愁：“看来，肃妃娘娘是恨毒了我，皇后娘娘也是有意利用我来杀鸡儆猴。”
“妹妹何出此言？”
“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你我一妻一妾，身份云泥之别。特地让我们同时出嫁，我呀，真该钻进地下活着了！”
还没等周清懿出言安慰，对方又被桌上的正红嫁衣吸引，羡慕逐渐溢满了眼眶—
“真好看，比我房里那
些艳俗的桃红色，好看多了！姐姐，或许老天爷亏欠你的……已经开始在偿还了。”
她推开窗看月下繁花：“偿还什么？”
“国公府只有一位千金，倘若出生时没有被抱错，现在享尽万千宠爱的人，只能是姐姐。老天爷看到了你的不容易，就在婚约一事上做了偿还。往后姐姐有了皇后娘娘做靠山，成了舒王妃，哪怕是祖母见到你，也该礼让三分了。”
这算什么？
她缺老太君的卑躬屈膝么？
前世被刻意隐瞒的痛，说声抱歉就算了？
周清懿没有接话，而是沉声问道：“如若不得舒王殿下喜欢，妹妹现在所看到的福，恐怕会成为我往后的孽。”
“呵呵……姐姐真会说笑！不过，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我有时候真的在想……我们女儿家若没了容貌，夫君还会真诚相待吗？会不会转瞬间就变了心，寻求下一位绝世美人了？”
“我也不清楚，毕竟，也没经历过。”
“那姐姐就先替我探个路，如何？！”
话音刚落，凌厉的掌风袭来！
她下意识侧身躲过，肩膀不小心撞在窗柩上，匕首寒光映月，几乎就要扎进右眼！
滋啦。
这是皮肉划破的声响，血液飞溅，染红了窗外横枝粉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