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楚毅这话，洛雨真人俏脸上的表情当场凝固住。
她张口就要解释：“为师还没……”
楚毅了解师尊优柔寡断的性子，心中清楚，洛雨真人严格来说不算是什么恶人。
对自己这个废了的大徒弟，她从不曾言语挤兑，也没说因此就要赶楚毅下山。
只是，人总是渴望得到回报的。
尤其是一直在付出的人。
今日洛馨儿对他怨意的一次宣泄，也让楚毅彻底断绝了留在悬剑山的念想。
毕竟，弱小时的性命相护，辉煌时的有应必求，落寞时的真心传授……
到头来恩义不存，只剩满腔的怨怼。
那就到此为止吧。
楚毅看了一眼师尊，微微一笑。
正如二人初见时，他厚着脸皮唤其为“仙女姐姐”时的模样。
“师尊保重！”
说罢，楚毅抬着不甚灵便的双腿，步履蹒跚，一步一步向着山门的方向走去。
洛雨真人愣在原地。
她没想到，楚毅竟然真的走了。
洛雨真人下意识抬手：“毅儿，你等……”
一旁的洛馨儿比她更急，但狗嘴里却憋不出什么好屁，对着左右的弟子嚷嚷。
“还看着干什么，快点拦住他！楚毅可以死，但他的剑骨必须留下，那是属于我们悬剑山的东西！”
“馨儿，你在说什么！”
洛雨真人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家闺女，眼神中带着几分严厉。
洛馨儿被这眼神吓到，但不知是想到什么，忽然又硬着头皮道。
“娘你就别骗我们了。楚毅他当年八岁入门，九岁先天，十一岁突破宗师，十五岁突破大宗师，所靠的不就是剑骨么！”
“现在他废了，剑骨留在楚毅身上就是一种浪费。如果转给其他人，我悬剑山不是又能诞生一位剑道天才！娘，这样我们就能再过上从前那样的好日子了。”
“馨儿你……”
洛雨真人张口想要训斥，目光望向楚毅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剩下的话全部憋进肚子了，一点也说不出来。
因为在她心里，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洛馨儿哪里不知道，自家娘亲喜欢纠结的老毛病又犯了。
现在正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机会。
她看向左右，就见那些原本只是来看戏的弟子们，这时一个个全部望向楚毅，眼底的贪婪之色毫不掩饰，仿佛看到了一件绝世的珍宝一样。
洛馨儿当然不是想要便宜这些人，她也另有意图。
楚毅方才击溃她剑气所用的手段，洛馨儿到现在都没琢磨清楚。
但她可以确认一点，楚毅这个没有手臂的残废，现在还是有些抵抗之力的，正好让这些人仙消耗一下他。
想到这，洛馨儿又是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引诱道：“剑骨可只有一份，谁先抢到就归谁。我娘不会插手，你们还不快去？”
那些弟子之所以一直不动，本来是担心洛雨真人会干涉。
但洛馨儿这话，无异于给他们打了一剂有力的强心针。
只要没人能庇护楚毅，他一个没有手臂，又使不了剑的废物，还不是任人拿捏？
“杀楚毅，夺剑骨！”
不知道是谁率先开口，几十名持剑的弟子朝着楚毅飞扑而来。
楚毅早在洛馨儿出声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还真是他的好师妹呐！
过去的三年，竟然一直没发现这叉烧玩意竟然还生着一副蛇蝎的心肠。
再看那些从前对他伏低做小的同门，现在就像几日没进食过的野兽。
如果今天他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这群人当真就会对他开膛破肚，杀人去骨，全然不会顾及昔日的同门情面。
这……就是他奉献了大好年华的悬剑山。
好啊……
楚毅的眼神眯紧，两眼贴合之际，形成了一条狭长的竖缝，看上去就像是剑痕一样。
他只是没有双臂而已。
但谁说过，剑修练剑只用双臂？
楚毅的剑道修为，早在当年就随着双臂被断，经脉破裂而消散。
可那些不依赖于双臂与经脉的能力，他依然保留着！
譬如——剑势！
下一秒。
楚毅的双眸蓦然睁开，一股无上凌厉的剑势轰然席卷开来，宛如炮珠般射向那些扑上来的弟子。
接下来，只听得一阵阵清脆的爆响声传来。
啪！啪！啪！啪！……
那些弟子手中的佩剑，在触及这股剑势的时候，竟然接二连三的全部当场断裂。
残缺的剑刃镶嵌到地上，形成了一片尖锐的地刺。
众弟子被拦在地刺之后，不敢上前。
方才佩剑的瞬间断裂，也终于让他们清醒了过来。
楚毅便是废了，那也是曾经的剑道大宗师，武力甚至力压山主的存在，远不是他们这些人先天都不到的人可以欺凌的。
洛雨真人这下也终于确定。
楚毅还是有力量在身，而且她扪心自问，方才的那股剑势，即使让她来接，也没有多少的把握。
同样的，被镇住的还有洛馨儿。
她是真的没想到，楚毅竟然还掌握着这样强大的力量！
不好，二师兄有危险了！
洛馨儿这时再顾不得旁的，急着开口：“二师兄，快回来！”
就在同一时间。
楚毅的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剑鸣，伴随着剑刃破空发出的呼啸，凌厉至极！
他循着目光望去，有一道熟悉的俊朗面孔飞速持剑逼近。
不止是楚毅，其他人也对这张脸格外熟悉。
那人洛雨真人门下二弟子，李观潮。
这股气息俨然达到了先天的水准。
“二师弟，今日这是你的主意么？”
楚毅两袖空空，任由其宽大的袖袍在风中飘动，看起来别有一股狂放不羁的意味。
就好像，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宗师！
这种气概是旁人难以模仿的。
因为其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同样作为洛雨真人的弟子，李观潮最是看不惯楚毅这种一副万事万物都无法难住他的嘴脸。
凭什么！
你不过是一个残废，凭什么这么嚣张！
一股空前浓烈的嫉妒之火在李观潮的心中剧烈燃烧，直接冲昏了他的理智。
在这一刻，李观潮忘却了一切，只想着如何能把楚毅给杀死！
这样，那他就能取而代之，成为悬剑山最耀眼的天才！
而不是谁的师弟！
“李观潮，今日我就再给你上一课，心眼太小是走不长远的。”
楚毅微微叹息，这一次却没有用剑势，而是活动了一下他那条瘸了的老腿。
可以说，悬剑山上下没人知道他这腿是怎么瘸的。
大部分人不会关心一个废人，只会下意识认为是与手臂一起废掉的。
其实不然。
这不是被人打的，而是练剑练的。
楚毅猛地一步跃起，双腿在空中盘旋，一前一后，迎着破空而至的剑光，犹如蛮象一样悍然践踏！
残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