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还是男女有别,沈暮白和陈晞明说,待他背过身走远了些许,沈暮白将已成粉末的附子,徐徐地在患处倾倒,盼望能早些愈合,行事能不再束手缚脚的。
于是沈暮白和陈晞稍作休整,打点装备,如果有地下河或者其他密闭空间的话,一切有必要的东西,都不可留在原处,将行囊全部带上是最妥帖的。
陈晞也认可沈暮白的这个想法。
等待一切就绪,两人动身,往有着水声处寻去。有着好耳力的沈暮白主导行动方向,陈晞在前边开路。
遇到顺着一条陡峭的斜坡,沈暮白点头表示可以下行。
“我们顺着这个方向走吧,感觉水声越来越近了。”
沈暮白轻声但坚定地提议道,洞穴内动静越小越安全。
不远处传来潺潺的声响,仿佛在指引着他们,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了初生态的坑洞。
走了有一段时间,四周弥漫的潮气愈发浓重,甚至有些腐蚀逼人,沈暮白和陈晞不自觉用袖口掩住口鼻,洞穴内部的空气似被水分浸透,湿度极高。
周遭变得令人胆寒,陈晞手中由细竹片制成的火折,还在燃烧,为两人照亮前路。
但沈暮白觉得光亮还是不够,“你有信心吗?找到出口。”
走在沈暮白前头的陈晞直言不讳,“不好说。”
陈晞心想如此坦诚相告,在这种局面下诚然打击士气,他不知病中的沈暮白是否会万念俱灰。
又补充道,“即使找不到其他出口,我们就在昨日原地静待,也能无恙。”
他回头看着沈暮白的反应,沈暮白倒是没有他预料的惊恐与害怕。火折下,沈暮白泰然自若,神情平和的跟着,即使她的腿脚不太利索。
“前面是地下走廊!曾经有人来过!”
转过头的陈晞,听得身后的沈暮白惊呼,他们眼前能看到沾满尘埃的杆子和生满铁锈的匕首。
还有不知道多久前用过的木柴,焦黑裂开,在洞穴的阴鸷角落里就这么静静躺着。他们的主人不知下落,是否有顺着地下水活着出去,抑或是……?
沈暮白打小就酷爱关于盗洞历险的话本,这番亲身体验,莫非真的能带点金银财宝,风疾的痛楚早已忘却抛在了脑后,她正想一显身手,跃跃欲试。
“这里可能会有人为设置的机巧之物。小心!”
“这里不像是墓穴要道。”陈晞对于沈暮白的一惊一乍,已经见怪不怪。
她脑袋里好像塞满了书肆贩售的那些话本,尽是些误人子弟的草料。
陈晞对沈暮白的假设并不苟同,他反而担忧其他意外事件。
地下结构本就不稳固,岩层、土壤、山体滑坡、发水等都能可能造成洞穴塌陷,这些才是最危险的。
地下走廊的光线忽明忽暗,火折似要在顷刻间熄灭。
沈暮白也注意到了陈晞手上的火折波动着,“氧气变少了!”
“可能火折受潮,那前方应该接近地下水了。”陈晞观察着周遭。
地形逐渐变得低矮,有很多不明植物的根茎都从地下走廊的顶部蔓延开来,看到奇形怪状的石柱,应当是千年万年的底层泥沙沉淀形成。
他们寻到了地下水,前方就是一汪水潭,浅浅地看不真切。
沈暮白兴奋道。
“找到地下水了!”
正想往前一探究竟的沈暮白,突然被陈晞抓住右手手臂,“别动!”
沈暮白倒是被他吓一跳,怎么不由分说地拦人。
“洞穴里的地下水可能深至几十米乃至几百米,不要擅自行事。”
暗河往往表面波澜不惊,内里无尽深渊可以把活物吞噬,任凭水性再好的人面对地下河暗涌也束手无策。地下河具体的深度会因地形、水量、地质结构等有所不同。
抓住沈暮白手臂的陈晞,可能觉得这个动作不妥,立马松开。
沈暮白想来他应该是好心,觉着手臂还留有陈晞刚刚紧紧握住的余温。
火折还在跳动着,两人在触碰中有些许尴尬,沈暮白耳朵有些微微发热,估摸着是喝了汤药的作用,她率先开口,“从水面走,确实不太现实。水性再好,都无法提前知道到底这条暗河有多长,如果在水下出现筋挛、失温等,还不如回到原地。”
“况且我现在患病,也游不了太久。”
沈暮白再道,她看着陈晞也在思忖,该是在想其他法子。她知道两人在这个决策上达成一致。
“我们沿着地下水还能容人走路的边上,试着往前继续走。”
这条小道不知到哪里断头,但目前看下来暂时还能向前,但只能容下一人的宽度,陈晞、沈暮白以一前一后的次序,往前缓慢游移步伐。
火折的效果愈弱,沿着地下河的道路狭小又昏暗,沈暮白只能以陈晞衣袍上的一根腰带作为引路,她谨慎又不好太用力地拉着,她耳力极佳但随之而来的是目力却弱于常人,沈暮白紧紧跟着陈晞,生怕落单。
两人顺着地下河深处前行,陈晞心中也不禁生出些许不安,身旁的穴壁光滑而寒凉
,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窒息,还混着腐臭腥臊。不过这种鬼地方,谁能指望还能满溢芳香?
眼见火折快要完全熄灭,沈暮白轻拍陈晞背部,问他要不要停下。
她从行囊里拿出新的火折和木屑等,轻轻摩擦吹气,火焰又燃烧起来,一束微弱的火光在闪烁。停顿下脚步的陈晞和沈暮白,在黑洞洞的晦暗中,又重新看到了光亮。
然而当两人才暗自庆幸暗影消退,火光映照出洞穴内部的轮廓,每个角落都逐渐显露出来。
突然,两人被动瞪大了双眼,清楚可见地有三个可怖的白色人影,从暗河水面,以极快的速度在逼近他们!
“见鬼了!!!”沈暮白大声叫嚷。
当真的见鬼,没有半分从容不迫,寒意顷刻间笼罩了两人的周身。
人影越来越近,是身着白素的亡魂,腐败程度分不清男女,糜烂面容都尚能看见部分皮肉,是死不瞑目的鬼祟笑容,但他们好像还剩鼻息般,毛骨悚然地朝他们脚部,死命地游来。
沈暮白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迷了眼,这和话本里也太不一样,她生生就要吐了出来!
“快跑!”陈晞也没见过这仗势,他是从不信邪,但他从前就听闻暗河里的诡异现象太多。
他一时来不及想明白和向沈暮白解释,趁死漂还未来到跟前,撤离到安全之处为妥!
沈暮白失去主见地跟着陈晞在小道上狂奔,他们所疾走的下水小道,眼见就要断了头。
生生分出了两叉,一边是无法走人的汹涌的地下暗河,还有一边是非完整的诡异石门,可能也不能叫做门,没有人为痕迹,应该是多年风化沉积而成,只有形状不规则的半扇需掩。
他们别无选择,眼看着死漂从刚刚狂奔处,就要追着他们到这里。
横下心来,沈暮白佝偻着进去,勉强才能钻入,陈晞也伏低进入。
还惊魂未定的两人,还来不及坐定,只听得外面轰隆声,岩石滑落。
是洞穴坍塌!
许是方才大叫和奔走,导致了洞穴过度受重、震动,诱发坍塌。
不过滑落只一会儿便暂停了下来,沈暮白和陈晞着急在石门这里往外张望,原本还能勉力钻出一人身量的半扇门,已经被滑石生生堵住,只剩下手臂粗细的缝隙。
沈暮白觉得,自己刚刚还悬着的心,又死了。
陈晞也愣神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地方根本不可能有帝王贵胄下葬,阴鸷潮湿、地势局促,远不符墓葬的风水选址与布局。
所以他压根没想到会遇到什么离奇,可方才那一幕太过惊骇。
鬼能料到,他们能在没有墓穴暗道的鬼幽崖里,生生造出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