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
我的眸子也跟着一动，也看向了娜莎。
与祁煜缔结契约这件事就连娜莎我都没有告诉过，她怎么会知道的？
娜莎看见我们两个的目光都向她看去，叹了口气，举手投降。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残忍……所以一直不太好说出口。
——其实这件事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只不过那时候是当故事一样听的，并没有当真。大概是从公主殿下得到那条小人鱼的时候吧？我才回家问了一下……
——你们人鱼颈侧是有一块逆鳞吧？而逆鳞下面藏着最柔软的鳞片，那里就是你们人鱼的弱点。因为脆弱，所以拔除那里的鳞片也会格外的疼，也因此不少贵族都利用这点，强迫人鱼立下契约。
——我听说，利莫里亚人一旦立下契约，是没办法违背主人的意愿的，所以你们才靠杀了那些人，解除契约吧？
祁煜的视线渐渐恢复平静，他甚至有些担心的看向了我。
而我还以为娜莎是偶然发现了我与祁煜的契约，没想到竟然是……
娜莎再次叹了口气，看向祁煜。
——所以说，你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要救出你那些族人吗？虽然上流圈子里不少人都有些特殊癖好，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就比如公主殿下！
——很多人还是喜欢一些美好的东西的，比如你的画，就拥有触动人心的力量！如果只是付出这些就可以快速收集到足够的人脉和价值的话，那不是对以后你的行事要方便很多吗？
祁煜低下了头，我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娜莎又看向了我。
——殿下，这原本其实是您的意思，可是您总是这么顾及他的感受，没办法表达出来！那以后面对的困难会越来越多，您得学着适当的收起您的心软了！
——祁煜他是男人，不是孩子，您不可能老是护着他！何况他走的路，本来就是血雨腥风，您得坚强起来，与他一起面对才是啊！
娜莎说的很对，下意识的就想逃避是因为我内心的软弱，老是回避冲突，纵容他的任性总归是不行的！
——祁煜，我知道你对你的画作是有感情的，但是我想……与你的族人相比，它们或许就没那么重要了。你不是想救出他们，带他们回家吗？
祁煜叹了口气，重新走到我身边坐下。
——抱歉，刚刚是我任性了！人类的规则我终究还是涉足的浅，就……麻烦你们为我铺路了！
他的头深深的低下，我却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祁煜，我们是一家人，你不需要这样。
娜莎也点了点头，拿起刚才被丢在一边的颜料，有些惋惜。
——是啊，有时候，人就是很奇怪，明明喜欢的很却偏偏不要！而有的人呢，付出却不图回报！
——祁煜，你现在既然已经分化成人了，那以后大概率也会在人类的社会里生活，你会守着公主殿下过日子，就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总觉得自己是条鱼了！
娜莎的话不好听，可是却深深的刺入了祁煜的心里。
而我比娜莎知道的还要多一些，那就是祁煜已经回不去深海了！
祁煜后来跟我说过，他们的居所在是一片静寂的海底，绵延三万里！
那是只有强壮的人鱼才能抵达的地方！
而他现在已经分化成了人类，即使使用药物或者秘术，都只能短暂的恢复一段时间。
没了强有力的尾鳍，是游不到那个地方的！
我问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回去……
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复杂了很多，那一次他选择了沉默，没有回答我。
我知道，他肯定还是有办法的，只是这个办法……
他不愿意去做！也不愿意骗我……
——祁煜，娜莎她……
——没关系，她其实说的很对。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很……
他自嘲又苦涩的一笑。
——其实你们都比我看的更清楚，也知道这条路怎么走……
——公主殿下，有些事或许一直是我想简单了，我一直以为，只要伪装成人类，就可以浑水摸鱼的去做很多事。
——可是你看，契约不是秘密，甚至人鱼的弱点都被人类所熟知。
——我们自以为隐秘的事情，就连娜莎这样的人都能轻易知晓！那些针对我们的人，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了解我们！
——公主殿下，人类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狡猾狡诈……
——祁煜！
——你不要这样沮丧，一直以来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很好吗？可是莫桑死了……佩蒂要去复仇多半也很难有什么好结果，
我头一次觉得，我们利莫里亚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你知道吗？他们很多人，才刚刚成年，就要开始学着上岸走路，学着潜伏进人类社会收集情报，学着杀人……
——我们曾经……不是这样生活的！
——公主殿下，就算有一天我能将族人都救回来，可是我们还能回到过去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直至一方灭亡……恐怕都无法停下吧？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这还是祁煜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丧气话。
这些情绪和感受，一定已经折磨他很久了吧？
甚至恐怕还有很多，是他遇到我之后，才开始考虑的吧？
——公主殿下，我心里很难受……你能抱抱我吗？
我向他张开怀抱，他直接将我扑倒在沙发上，贪婪的汲取着我身上的温度。
他将我抱的很紧，像一条溺水后无所适从的鱼。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他，只能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跟他说说心里话。
——祁煜，我们都知道自己要面对的那条路很难，但是你不要跟别人一起欺负自己！你看这世间万物，有风是常态，有雨也是常态，我们既然已经在风雨兼程了，那风雨无阻就该是我们的态度！
——祁煜……我们不能烂在过去里，不管怎样，继续往前走吧，但也别太为难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自由的呼吸，随心所欲的生活……
——我是说，如果抱着这种期待……
——那，对我来说，哪怕是最艰难险峻的小路，走下去……也总归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