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件就很好,很衬您。”
今天谢青延出殡。
前几天风雪混杂,今天却是个难得的晴天。
让女佣帮忙选好了衣服,姜妩换上后,才坐在镜子前,装扮自己。
这张脸,其实并不柔弱,如果不是她可以控制,眉眼间会有一种淡淡的厌世感。
她现在的气色很好,不符合形象,那就嘴唇涂白一点。
眼线眼型微微画圆,会看起来无害一点,显得没有那么锋利。
一通打扮,其实妆容很淡,只是细微之处,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了几分,一脸好欺负地样子。
丧服是白色的旗袍,配黑色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多了几分肃色。
姜妩看着镜子里的脸,唇角微抿。
眼神,有些淡淡的悲伤。
“今天,确实是个特别的日子。”
姜妩深吸了一口气,让女佣出去后,才缓缓起身,走到了卧房的壁柜前。
上锁的壁柜,被打开。
柜子里,放着空白的牌位,和一个香炉。
“爸,妈.....”
她轻轻念叨着,拿过一截短香,点燃插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屋外的灿烂日光,似乎被这屋内的阴郁与悲伤,排斥在了窗外。
短香燃烧的烟雾,飘散,模糊了姜妩的视线。
“祭文通昭,告于祖堂,以慰先灵.....董事长,一路走好。”
青色草坪上,一众黑衣白花的亲属,站在了陵墓前。
黑白遗照被谢闻祈抱在怀里,他哽咽着,频繁地取下眼镜擦眼泪。
谢知秀带着一个宽大的帽子,遮得几乎看不见眉眼,只能看到她不时地拿着纸巾抬手,像是在擦脸上的泪。
吊唁的宾客正在对着墓碑鞠躬,头戴白花的姜妩,面容苍白憔悴,有些走神地看着这一切。
她甚至都没有机会,为她的父母念悼词。
那场车祸之后,曾有无数次,姜妩都会在心里问自己:“人为什么要这般痛苦地活着,在这世上走一遭?”
为什么呢?
姜妩看着丧葬队伍,将谢青延的骨灰盒,放置在了陵墓内。
‘大概,是为了旁观自己的痛苦,再享受别人的痛苦吧。’
姜妩思绪游离,在这场葬礼上,有很多人在看她,探究的,窥视的,讥狎的.....
而她,面上带着柔弱,内里却也不过是冷眼旁观的看客。
葬礼的一众流程,唱吹作打结束,便要合棺。
谢青延葬的位置,在谢宛华的墓旁。
那里,正伫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对这边的热闹毫不关心。
谢闻舟无视周遭,上了一炷香,又将手里的鲜花,放在了墓碑前。
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谢夫人,节哀。”
姜妩突然听到有人的安慰,将视线从谢闻舟的身上撤离,回过神,看向身前。
一脸儒雅的中年男人,正目露怜惜地望着她。
“您是......?”
姜妩声音柔柔,眉眼露出困惑的神色。
“我姓白,跟青延相识多年,今天来送他一程。”
中年男人眼含笑,眸光里带了几分看小辈的温和。
“谢谢。”
姜妩抿嘴。
一旁,有人认出这人,忙上前殷勤地招呼。
“白总,好些时间没见着你了,最近太忙吧,真是辛苦你了。”
“还好,都是该做的。”
中年男人有些歉意,冲她点了点头,同那人走到一旁去说话。
姜妩看了他一眼,表情柔弱,鞠躬回礼。
直到他的背影走远,脸上的表情才冷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这人是谁。
白庆贤,谢氏集团现在的副总。
从谢青延进公司开始,便一直跟在他身边,一点点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如果爸妈没死,这场葬礼,他们大概也会来。
毕竟,她爸苏振华,曾是谢氏集团的副总。
据说很得重用。
但那个时候,她在国外念书,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家庭,很少关心这些。
她爸死了,如今上位的是白庆贤.....
姜妩想得有些出神,这场葬礼,总是让她不可控制地想起那个噩梦。
好在,总有人能调剂她此刻悲伤的心情。
“姜妩,我查过了,你跟我大哥根本就没有登记结婚,你究竟是谁?你来我们谢家到底什么目的?”
谢知秀刺耳的声音响起。
姜妩默默分出些许心神,看向她。
女人带着宽大帽檐遮挡着脸,离得近了,她还是能看到对方脸上的青紫和肿胀。
这会儿,似乎因为自己查到这个消息,而分外兴奋。
脸都肿成猪头了,这会儿还想着去查这些,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但谢青延跟她说过,谢知秀这个妹妹,总是自作聪明又蠢又坏。
如果谢知秀没这个脑子,就是不知道躲在她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姜妩眸光流转,默默看向四周。
亲属们的反应很自然地分作三派。
想知道真相的,瞧不起她觉得她别有用心的,还有静默观望的。
“小姑,我确实是谢青延的妻子,肚子里怀的也是他的孩子。”
她说着,低下头去,像是有些无措。
四周的人,骤然听到她怀孕的消息,也都有些意外。
“她怀了孕?董事长的遗腹子?”
“那遗产分配岂不是........”
窃窃私语中,谢闻祈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闻舟,走到姜妩的身边。
“可姜小姐,你压根就没有跟我父亲在国内有过婚姻登记。”
谢闻祈的语气,十分温和。
姜妩低着头,眸光沉沉。
哦?是你查的呀,谢闻祈?
“和董事长没有结婚还敢登堂入室,怕不是想凭肚子里的孩子,谋谢家的家产吧?”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居心叵测,肯定是趁着董事长重病神志不清,哄骗他娶进门,谋谢家的家产吧?”
“遗嘱还没出来,谁知道有没有这小姑娘的份?”
“指望这两兄弟,认这么年轻的后妈,恐怕是不容易,我们就等着看戏......”
“这遗腹子也未免蹊跷,董事长都走了,突然冒出个孩子来?”
亲属们议论纷纷。
姜妩的脸上还有眼泪,她怯生生地一一回看过去,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管家张叔。
“张叔,把东西拿出来吧。”
管家张叔一脸为难:“夫人,这个场合,怕是不合适啊。”
“可我的孩子的确是谢家的血脉,我不能让他还没出生就受这么大的委屈。”
姜妩抬头,手缓缓摸在自己的小腹上。
一直在人群之外的谢闻舟,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微微皱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谢家的血脉......
心情一瞬再度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