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亲人,谢周秦撑住额头似乎是在回忆。
顾希越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随后将遗书上的内容看了个大概。
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小孩传达的东西,连文字都不成句,更谈不上写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顾希越抬头不解地看向谢周秦。
“这份遗书,有什么特别的吗?”
“精神分裂症患者之所以表达混乱,是因为他们无法给出准确的指代对象。”
谢周秦颇为耐心地绕到顾希越身边俯身指着遗书的其中一角。
忽然凑近的距离让顾希越本能的想撤离,只是不知为何,在对方靠近的一瞬间他又莫名平静了下来,很快就接受了这超出寻常的社交距离。
“整张遗书上,有一个很大的圈,应该代指的是晓璇生活的地方,或者某个环境。里面细碎的文字应该是环境中的某些人,结合晓璇的经历来看,她想说的应该是剧团。遗书内容用了不同的颜色来指代,不同的颜色应该代表了晓璇心里和他们的远近亲疏。”
谢周秦如数家珍的分析听得一旁的冷溪也诧异起来。
顾希越却像是没有察觉似的微微点头。
“有道理,所以,这个用黑色字加粗,且重复写了好几遍的‘王子’应该是晓璇生前,十分痛恨的一个存在?”
“是。”谢周秦起身,“我做过调查,晓璇他们剧团常演的剧目就是《白雪公主》,饰演王子的一般就是于彤彤。于方波对孩子的教育很纵容,于彤彤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自然性格桀骜偏执,喜欢欺负人。”
顾希越了然。
“所以你怀疑谢璇在生前受到过团体霸凌,所以才会导致自杀?”
“不是怀疑,是肯定。”
谢周秦迟疑了一秒,“抱歉,关于人证,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说出来是谁,总之,晓璇受到于彤彤的霸凌是事实,如果后续有必要我可以提供我掌握的证据。”
“所以你就策划以彼之道还彼之身?”顾希越的音调稍稍抬高,“谢先生,锡城是法治社会,就算你们谢家再厉害,也不能随便动手吧?”
“你想什么呢。”
谢周秦脸色一沉,“于彤彤的死与我,与谢家毫无关系。我说出晓璇的事情只是为了解释白天我为什么要送两只鸽子到于方波手里。”
“你只是为了泄愤?”冷溪插嘴,“谢董,恕我直言,您这个解释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谢周秦叹气。
在他准备解释时,顾希越却率先开口了。
“你想用这个方法试探于家夫妇对霸凌是否知情?”
谢周秦目光一顿。
“是。”
顾希越“嘶”一声扶住了额头,而一旁的何俊辰和冷溪莫名对视了一眼,似乎还有些不解。
“够狠,但似乎无效。”顾希越抱着脑袋把眉头拧成了川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仍然不能排除你的嫌疑。”
“我理解,我可以配合调查。”
谢周秦配合得让人意外。
顾希越深深看了谢周秦一眼:“我可以问个题外话吗?”
“你说。”
“据我所知,老谢董事长过世前,您和您哥哥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还有些过节。”顾希越顿了顿,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让尖锐的提问看上去委婉一些,“谢璇是您哥哥的孩子,我并不觉得您有充分的情感冲动去不厌其烦地调查她的死因。”
谢周秦闻言宽和一笑。
“有些纠葛不过是给外人看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谢,晓璇是我的亲侄女,我绝不会放过害死她的真凶,也绝对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顾希越神色复杂。
“但愿谢先生,能说到做到。”
*
从谢氏出来后的顾希越一路上极其沉默。
临了到了警队门口,顾希越带着从谢周秦处得来的遗书就冲进了痕鉴科。
回来的路上,冷溪接到法医处通知于彤彤的尸检结果已出,于是便和顾希越约好等他忙完就去警队会议室碰头。
可冷溪足足从白天等到傍晚,才从痕鉴科门口的长凳上捡起到了失魂落魄地瞪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发呆的顾希越。
“是汞中毒。”
冷溪见到顾希越的第一时间就把尸检结果丢到了他的身上。
“目前法医给的结果是误食水银,但于彤彤表演当天的餐食都是和其他学员一起,衣物上也没有检测到有毒物质,从时间上判断,于彤彤应该是在进入剧场之前就接触了毒源。我觉得现在急需排查这段时间于彤彤都接触过什么人,看看是不是有投毒的可能。”
冷溪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顾希越却两眼空洞一言不发。
“顾希越我和你说话呢。”
“……”
“顾希越?”
“别喊了,我没聋。”
顾希越疲惫地靠在墙上,眼底全是失望。
冷溪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你怎么了?”
冷溪这才注意到顾希越的神
色有异,他手里紧紧捏着一份比对报告,指尖微微发抖。
“你从谢氏出来好像就不对。”
盯着眼前那张比对报告,冷溪目光一凛,“出什么事了?”
顾希越缓缓抬手,将那份报告放到了冷溪面前。
粗略扫了一眼后的冷溪终于明白顾希越急吼吼的去痕鉴科做了什么。
“你怀疑谢周秦是秦琅?”
冷溪“蹭”地站了起来,“顾希越你疯了吧。”
如果说顾希越是一匹脱缰的野马,那秦琅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拴住这匹马的缰绳。
只可惜,缰绳湮灭于一场大火。
尸骨无存。
见顾希越红着眼,冷溪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秦琅刚牺牲那段时间,顾希越做出的种种疯狂举动。
他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乖巧懂事只不过是这匹野马为了让缰绳安心的伪装。
“你消失一下午就是跑来这里等比对结果来了?”
“……对不起。”
提及秦琅,顾希越心里就那块碰不得的伤疤就隐隐作痛。
“是我判断失误,不过不管他是不是秦琅,我都觉得他不是凶手……”
“顾希越!”
冷溪见他这个鬼样子火气就往上冒。
“谢周秦是谢家的私生子,秦琅的父亲还是厅长的战友。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秦琅一定没有死。”
顾希越直勾勾地盯着地板的某个角,“那场爆炸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这六年我做过上万次通灵术都没有成功召他入梦。他这个人挂念极多,不可能没有一丝残存意识,所以,他一定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