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这种逃避灾荒的时候,凶如饿虎的难民们,也有让他们惧怕与敬畏的人,这一点不禁让苏心禾好奇起来。
看着那从难民群中走出的女人,季少君的心蓦然一松,呼出一口长气,好险!
疲惫的眼皮却仍然不肯搭下,双手撑在粮车的一角,眼神却飘向了苏心禾,接下来,应该是他们谈判的时刻了。
既然难民中已经走出了代表,那么,接下来,以苏心禾的手腕,达成协议应该就不是难事了。
“这位大姐,怎么称呼?”
苏心禾从粮车上跳了起来,将火把重新递回给南二,向前走了几步,与对面三个女人相对而站,身后,东一与南二紧紧跟随,在阵势上也强上来人几分。
“青鹰。”
灰色布衣的女人对苏心禾点了点头,谨慎地说道:“刚才你说的话可当真?”
粮食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如果真地将一切付之一炬,这么多粮食,到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燕州的难民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那些人不逃出来,在那里等着官府的救济,无疑于等死,她一点也不同情。
虽然他们很想一并将这笔粮食拿下,但眼前的女人也绝对不是吃素的主,虽然人长得纤细瘦弱,可眉间却暗藏的霸气,让人不容小觑;而跟在她身旁的两个女子,步伐稳扎,气息绵长,一看就是武功高手。
这一路运粮的队伍,不简单啊!
与其两空,不如卖给她一个面子,山水有相逢,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
“当真,如果各位能让出一条道来,让我们安全离开,那么,苏某必将留下三分之一的粮食。”
听了苏心禾的话后,青鹰点头答应。
苏心禾沉声道:“青大姐是明理之人,那我们将粮食就此搁下,后会有期。”
再待在这个是非之地,说不好会有什么变故,能保住一大半的粮食,已经是好的;毕竟,面对这些饥饿的难民,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他们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好,苏小姐爽快!”
青鹰豪气地一笑,嗓音沉沉,转身一挥手,道:“让出一条道来,让他们过去。”
“多谢!”
苏心禾抱拳一揖,一挥手,粮队重新启程,跟着苏心禾穿过了人群,继续向前行进着。
身后,留下了三分之一的粮食,余下的工人们也迅速加入了前面的运粮队伍,穿过那些虎视眈眈的难民,每一个人的手都紧紧地护住粮车,他们已经留下了那么多的粮食,谁也别再想抢走车里的。
“大姐,真的就这样放他们走?”
站在青鹰身后的女人疑惑地看向那慢慢走远的队伍,红色的火把一路飘摇着,像一条蜿蜒的火蛇,坚定地向前延伸、迈进。
“真的和他们过招,我们不一定能讨得了便宜。”
青鹰沉声摇头,看向那走在最前的白色身影,那个女人,绝非池中之物。
刚才,运粮的队伍从她身侧经过时,每一队里几乎都有几个练家子,而且那腰间挂佩的云纹玉标,说明他们都是“千机阁”的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而能轻易调遣“千机阁”的人,又姓苏,那么,那个白衣女子应该就是“千机阁”阁主焰冰的妻主——苏心禾!
宜州苏心禾的名号,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人又怎么会没听说过,那个女人纵横商界,雷厉风行,确实不容小觑。
虽然以前的她也曾霸寨一方,但如今的他们只是一介难民,穷不与富斗,能吃得今日的暖食就过好今天。
真得罪了苏心禾,不止苏家不会放过他们,“千机阁的人想必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就这样擦肩而过,能在苏心禾手下讨得一口饭吃,已经不容易了。
……
“他们真的不会再追上吗?”
季少君略有些担忧地看向苏心禾,穿过难民群时,苏心禾就一直走在他坐的粮车旁,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运粮的队伍完全离开了难民的包围圈后,季少君才转头问着苏心禾。
那么多难民,竟然就这样放他们离开了?
如果他们说话不算话,吃完了粮食后又跟着追上他们,又怎么办?
而且那个叫青鹰的女人真的控制得住他们吗?那么多人都听她一人的号令?
“青鹰的话,或许还管点作用……”
苏心禾对季少君点了点头,道:“不过,大部分人应该不会再追过来,但有小部分的人或许还在窥伺这些粮食……”
从青鹰的说话口气,苏心禾便听出她带了点江湖味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制住逃亡的难民吧;不过,能制住大部分良民,但少数的老鼠恐怕就管不了了。
所以,她已经让东一带了一部分“千机阁”的人压后,有她们阻止后面再跟来的人,应该绰绰有余了。
“那怎么办?”
听完苏心禾的话,季少君神色蓦然凝重,略带焦急地看向苏心禾,如果再有人
追来,难道他们还要让粮不成?
但见苏心禾丝毫无慌乱的神色,反而沉着在胸,季少君目光一扫,发现平时跟在苏心禾身边的东一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立马反应过来,“你已经安排了后招?”
这才是苏心禾,这才是那个运筹帷幄,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苏心禾!苏心禾赞许地对着季少君点了点头,他很聪明,不要说明也了解了她的想法,不知不觉中,他们俩人好像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想想,苏心禾不禁莞尔一笑。
他们俩明明是势同水火,剑拔弩张,什么时候开始,也会有了这种默契?
难道,真的是苦难造就人吗?
重新塑造了一个季少君?
不,季少君还是季少君,苏心禾摇了摇头,他没有变,只是体验过痛苦,经历过险阻,让他知道,人不是单独存在的个体,只有互相依存,学会信任,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久,更远!
“那到了燕州,燕州知府知道我们的粮食少了,追加我们的责任,怎么办?”
这个时候,季少君已经将自己与苏心禾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他们都是宜州商会的人,而且苏心禾还是负责此次粮食筹措、押送之人,如果粮食短缺被人知晓,那么,苏心禾难逃罪责。
“没事,我自会与燕州知府交涉,你无需挂心。”
苏心禾安慰地对季少君笑笑,没再多言。
这次他们能从大批难民手下保得粮食,已经是个奇迹了;如果换作平常,她一定会救助他们,但这次事关重大,她只有先为燕州的人考虑。
能走出北地的他们,精力与毅力已经非比常人,在这样困难的环境下,他们都能走出去活下来,那么,她便无需要为他们挂心。
人的求生意志是很强的,越濒临绝境那活下去的勇气与决心越是无法想象。
所有,相信他们有了这一批粮食,能够撑上一阵,找到其他的活路。
而燕州那边,或许会因为粮食不够数量而责惩她,但她能够用其他的方法将功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