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禾微微皱了皱眉,这季少君本就不是个听劝的人,眼下更是将这种脾性发挥到了极致,竟然还拦了她的道,看来,她以前的退避反而是纵容了他的胆大。
苏心禾眼神冷冷的看着季少君,唇紧紧地抿着,显示出不悦。
“苏心禾……”
季少君喘着气,大手一字伸展开来,直直拦住了苏心禾的去路,他刻意忽略了她眼中的冷淡,依旧急切地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告诉我。”
这个时候,他不是来缠着苏心禾的,他既然选择了这一条道路,那么,他一定会尽他所能地帮助她。
季少君此话一出,面前五人都是不同程度的震惊。
这个只会缠着苏心禾,一味地发表着以自我为中心的演说的男人,怎么会说出这一番话语?
苏心禾的眸中神色一变,微微有些动容。
看来,是她误会季少君了,这个男人,竟然还有如此贴心的一面,着实让她诧异。
当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明智地在一旁冷眼旁观,季少君却能不辞辛苦地急急赶回宜州,找到她,并主动向她提出帮助。
季少君,该是个明白的人,他不会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与苏家扯上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明知前途会有莫测的风云,他也依然无所惧怕吗?
这一切,都是缘自这个男人心中对她的感情吗?
她以为,那样自以为是的感情,是季少君自己心中所绘画的蓝图,他将自己放在蓝图的中心,任意泼墨点朱,画出他自己想要的前景。
这样幼稚而自我的感情,从来不是她所想。
而这样的感情也会化为这一刻的执着与无畏吗?
季少君,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
“多谢季公子,如果苏家此次能够化险为夷,苏心禾定不相望。”
苏心禾抱拳一揖,眸中的冷色渐渐淡去,已然浮上了一丝暖意,她对季少君微微点了点头后,便越过了他,直直地向前走去。
另一个地方,命运的轨迹正缓缓运行着,等待着她亲身的踏足。
季少君的身子僵了一僵,眼看着苏心禾就这样与他擦身而过,却没有再出言阻拦。
他能说的,能做的,都做到了,接下来的事情,或许只能有苏心禾自己去面对,他祈祷着苏家一家平安!
……
与“清音阁”相对的是一间幽静的茶坊,名唤“无音”,足见主人喜静之色。
但茶坊开在这样的花街柳巷,却又是独树一帜。
当然,这里的消费绝不便宜,一般的小门小户还不敢轻易踏足,这是宜州城里自诩风流的富家公子与文人雅士流连的场所,少了无边的风月,多了一丝刻意营造出的文雅与静谧。
苏心禾与东南西北五人一踏进“无音”茶坊时,立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且不说这一身略显邋遢的形象,就是她们几人在北城破宅里呆了几日,不洗不漱,那味道也足以让人闻之变色。
不识相的人已经微微捏鼻起哄,表现出明显的不悦;眼尖的人认出了那是宜州首富苏家的大小姐苏心禾之后,心里诧异之后,却也是闭而不言。
苏家被查封之时,苏心禾竟然还能出现在这花街柳巷,这情景,任谁看了也会生出几分疑惑,各人的心思便在暗中翻转,酝酿着自己心中的一番场景。
有人前来带路,将苏心禾五人引至了一处雅室,东南西北紧紧跟随,寸步不离,直至到了房门后,才停住了脚步。
苏心禾一人推门而入,屋内的光线昏暗,但目力所及,竟然没有一人,这让苏心禾暗自纳闷。
那人不会请了自己来,而唱个空城计吧?
脚步渐渐迈向了屏风之后,袅袅升起的雾气氤氲而起,盘旋着升向空中,旁边的立柱托盘上放着一个斗大的夜明珠,让屏风之后的空间多了一层淡淡的梦幻般的感觉。
而那立柱之下,贴着一张宣纸,笔墨在雾气的蒸腾中,却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该是上好的沉香墨。
苏心禾微微点了点头,那人的品味不俗。
宣纸上的笔迹与信笺一致,端正地写着几个大字:请苏小姐沐浴更衣之后,移步左侧内室。
这几日里,只顾着想苏家的事,想接下来的动向,苏心禾是疏忽了自身的打理,衣服已经皱巴巴的,身上也多出了几分味道,但她的心思不在此,却也没有顾忌到许多。
而此时那袅袅升着热气的浴桶却让她多出了几分渴望,她是应该好好洗洗了,周身清爽之后,心思也会灵动许多,这想法不错。
不过,那人也忒讲究了,估计是看她上次在兰州也有几分邋遢,所以才有了此举。
既然别人奉上了,她就却之不恭,一盆洗澡水而已,那人还不至于将她溺毙于此吧。
想想,苏心禾便开始宽衣解带,轻轻地踏入了浴桶之中,片刻之后,洗净尘埃,一身清爽之后,她起身穿起了那一身为她准备的青色衣裙,擦了擦半干的头
发,向左侧内室而去。
左侧是一条狭长的廊道,这廊道细长,沿途的壁上都以夜明珠作引,一直沿伸向前。
小小的一间雅室却是内有乾坤,这一点让苏心禾暗自上了心,这里的主人真不简单。
东南西北虽然在门口守着,但却不知道雅室里是这种格局,如果在左侧的廊道关闭,她们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她的。
廊道走到尽头,是一间挂着珠帘的房间,苏心禾的脚步在房门口微微停滞,内里已然付出了低沉婉转的男音:“是苏小姐吗?请进!”
果然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虽然只听过一次,可她不会忘记。
苏心禾脚步只是微顿,接着掀帘而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她来,也是为了得到一个最终的结果。
这是一间极雅致的房间,材质厚重的八角木桌古朴浓郁,桌上一炉檀香,青烟袅袅升起,环绕不去,满室都弥漫着幽幽的檀香,宁静而致远。
白衣男子端坐在桌旁,如墨的青丝披洒而下,背影削瘦,却又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在弹指之间似乎便能左右生死,半点不容小觑。
苏心禾定了定神,站定,沉声道:“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个谜,她本就对官府中的人和事不上心,更遑论是远在皇城中的贵胄,那些是与她八杆子都打不着边的人。
“虞涵。”
男人优雅地起身,发丝在空中舞动,划出旖旎的弧度,随着他身影的转动,站定,又服帖地呆在原本的位置上,静静的,就如同此时两人之间默默流动的时光。
“虞公子想要什么?”
虞涵,虞涵,莫不是当今帝师?
如此身份尊贵的他,为何要与他们苏家为难?
苏心禾心中没有流露出半分诧异,这个男人的身份是谁早已经惊不起她心中的丝毫波澜,她关心的只是苏家所有人的安危,以及这虞涵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