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才跪在蒲团上,听着妇人不停地数落女孩,但女孩没有反驳一句。
从她的话中,梁有才知道了这对母女是到庙里来求菩萨保佑女孩的爹能熬过这场风寒。
风寒,又是风寒,这真是要人命的东西啊。梁有才不禁有些同病相怜,所以忍不住看了那女孩一眼。
这一眼,让他眼睛一亮。虽然女孩穿着粗布衣,身材瘦弱,但是眉眼之间却如那明媚的春光,妩媚动人。
难怪妇人想要卖了女孩呢。
妇人和女孩很快就离开了,梁有才尾随其后,心里想着怎么找个理由上去搭话。
正好看到有轿夫抬着人下山,于是他连忙上前搭话,说自己不忍两位女流之辈劳累,想请她们坐轿子下山。
如果是一般的书生,肯定不会行如此唐突之事。
如果是恪守妇道,善待孩子的母亲,肯定是要打了梁有才解气。
然而,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即使女孩在一旁不赞同,但还是被妇人拉上了轿子。
一路上,梁有才一直说他在府城的姑姑,和姑父以前是多么的显赫,如今在府城还有大宅子住。也说他在书院读书,先生还对他寄予厚望。
先生有没有看中梁有才,谁也不知道,但是妇人确实听得心头欢喜。
看着梁有才时不时就往继女望过来的目光,她已经美滋滋地在心里想好了要多少彩礼。
没多久,梁有才就娶了女孩进门,花了三十两彩礼。这个钱还是秀嫂子出的。
女孩只带了一身衣服就进了梁家的门,刚开始,梁有才还图个新鲜,对女孩呵护有加。
但半年后,梁有才的本性暴露,他又回到了终日和朋友吃喝玩乐的日子,经常不着家。家里的田地和家务都是女孩一个人在操持,梁有才甚至还开始对她呼呼喝喝。
女孩无奈,即使早就知道丈夫的为人轻浮,但是嫁人不由己,她只能咬牙过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梁有才染上了赌瘾,隔三差五就和一群纨绔子弟在一起赌钱,还带着人到家里喝酒赌博,日子过得乌烟瘴气。
进出梁家次数多了,梁有才的猪朋狗友也看到了他的妻子,几人皆羡慕梁有才的好运道,竟然能娶得如此美娇娘。
其中,有一个书生在私底下和他说,“家里有如此美娇娘,你为何还为贫寒苦恼呢?”
梁有才不知其意,让他说下去。
那人说道:“如果你把妻子卖到青楼,估计也有几十两,但是如果你把妻子嫁出去......给那富商当小妾,这模样,至少也要一百两聘礼呢。”
梁有才大惊,他不是舍不得妻子,他是没想到买卖妻子这一层,而且妻子还这么值钱。
当场梁有才没有回应,但是友人的话却是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记。
再一次没钱去赌博时,梁有才动了卖妻子的念头。他不敢把妻子卖给附近城里的富人,因为被人知道了,大家会对他指指点点,尤其是如果被姑姑知道的话,肯定会断了给他的救济。
于是,他打算把妻子卖给了一个过路的行商,那个商人带了一商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
梁有才换回了一百两银子,又一次进了赌场。
他在赌场待了一天一夜,输了个精光才出来。等回到家中时,却看到妻子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她的衣服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都是淤青印记,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梁有才。
梁有才惊慌失措,不敢让人知道他的妻子受辱自尽,于是谎称妻子是病死的。
可怜女子没有娘家人做主,含冤而死,还无人知晓,如那风中浮萍,无根无依。
秀嫂子听到这里,已经气得破口大骂,“你这狗东西,王八犊子!我以为你娶妻后在乡下好好过日子,还等着你的孩子出世,结果没两年你却来告诉我你媳妇病逝了,我当时还同情你无父无母又丧妻,想着多照顾你一些。没想到你如此丧良心,缺德啊你......你...”
秀嫂子骂得满脸通红,明显是气狠了,老梁家出了这么一个东西,以后她在丈夫面前也气短。
庄达体贴地给她顺气,让她别打岔,继续听下去。
梁有才并没有听到他姑姑在骂他,此时他还陷在回忆之中,就像个扫描机器,把经历的都原封不动地说出来。
梁有才在妻子死之后,兴许是被吓到了,就收敛了一段时间,没有再去赌场,过起了靠姑姑救济的日子。
有一日,他在睡梦中被痒醒,刚开始只是有一点痒,但是越挠越痒,甚至挠出血来,还是痒。梁有才忍无可忍,把衣服全脱了,点了油灯,却看到自己满身的红疙瘩,密密麻麻,非常骇人。
梁有才头皮发麻,次日就跑到大夫家里看病。大夫还给开了几包中药喝,还有草药回来煲水擦身,但是两天了,还是没有用。
而且红疙瘩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最后变成红肿流脓,梁有才的身体也渐渐虚弱。
他心里隐隐有猜测,于
是放弃了求医问药,转头去庙里烧香拜佛。
有一天,他偶遇一个老和尚,那和尚的话验证了他心里的猜测,让他如坠深渊地狱。
“施主,你这是生鬼疮,冤魂不散,孽债缠身啊…”
“大师,可有什么办法?”
“简单,也难。只要你诚心忏悔,你的债主愿意原谅你,放过你,自然就能治愈了。”
这…这确实简单,也极难。难就难在,被害人不可能原谅。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梁有才还是跪在佛前忏悔,也到妻子的墓前忏悔,做了法事。
但是,鬼疮依旧长在身上,他没有被原谅…
折腾了一番,梁有才心如死灰,彻底放弃了希望,而且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自知性命不保,他不想无声无息地死在家里发臭,于是到府城找上他姑姑,只求在生命的最后几天,能过得舒服些。
当真是又蠢又坏,自私极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