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带着大家一起等在诊室门口，眼神焦虑而迷茫。诊室门口坐满了来看病的人，这天下所有人，男女老少，贫穷富有，都逃不过疾病的折磨 。

终于，门又被打开了，一位护士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大声喊着：“四号！四号在吗？”

“在在在！在这儿呢！”狗子拉着花儿赶紧起身，准备跟着护士进去，大双和豆豆也紧紧跟在后面，却被那护士无情地拦住了，她冷冰冰地说：“只能进去一个家属，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狗子对豆豆和大双点了点头，“你俩就在外面等着，没事儿！我陪你妈进去就行！”狗子说完，护士把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大双和豆豆静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不约而同地沉默不语。走廊上，只能听到几个护士来回走动的匆匆脚步声，偶尔还传来走廊另一头的病人痛苦的哀嚎声。

“这医院真是阴森，到处都是冷冰冰的。”豆豆小声说。

“是啊，没一个人有笑脸儿，这儿还有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儿。”大双吸了吸鼻子，她对这消毒水味儿感到有些不适应。

豆豆和大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对面的诊室里，一点儿声音都传不出来，狗子和花儿已经进去了好一阵儿，也没出来，这让豆豆和大双更加担心了。“要是没什么事儿，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啊……”大双心里想。

“咔哒”一声，诊室的门终于又开了，狗子扶着花儿出来了，花儿还不要他扶。豆豆和大双也赶紧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狗子勉强地笑了笑，说：“医生说去拍个片子，咱镇上拍的那个不行，医生说看不清。”

“哦，那怎么还看了这么久？”大双怀疑地说。

豆豆赶紧扯了扯大双的衣角，大双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别着急，没事儿的。”花儿看着豆豆和大双笑了笑。

花儿一个人进去拍片子了，狗子站在门口，长叹了一口气。“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爸，妈她到底怎么样？真的没事儿吗？”大双着急地凑过去问。

“医生说，有可能要手术，等这片子拍出来，再拿给医生看看，基本上就能确定了。”狗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说：“你妈可能是脑子里面长东西了。”

“什么？脑子里长东西？”豆豆心里一下子慌了，“那可不是小事儿啊……”豆豆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人的大脑比心脏还要重要，脑死亡才是真正地死亡，即便心脏还在跳动。豆豆不由得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嘘！小点声儿，虽然她应该也知道了，但咱们还是不要给你妈太大的心理负担。大家都像平常一样就行了，别愁眉苦脸的，听见没？”狗子叮嘱道。

大双和豆豆点了点头，都安静了下来。

门又打开了，狗子赶紧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哟，这么快就拍完啦？我拿给医生看看去，你和他俩坐这儿休息吧，你就别去了！”狗子实际上是害怕结果很不好，所以不想让花儿亲耳听见。

“哎呀，你不用这样，无论是好是坏，我都有权利知道真实情况啊。走吧，还是咱俩一起去。”花儿又看了看豆豆和大双，“傻闺女儿们，你们俩面色这么凝重干嘛？我这不好好的嘛，别担心啊。”

豆豆和大双挨着彼此站在一起，俩人相互看了看对方，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豆豆，你说，妈真的会没事吗？”大双无助地问。

“会的，一定会的。咱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豆豆咬着牙，心里也莫名地觉得很不安。

大双站在诊室门口跳了几下，想透过顶部的窗户玻璃往里面瞧瞧，只可惜还是够不着。豆豆搓着手，嘴里不断轻声念着，“没事没事，一定没事的。”

“谢谢医生，那后面就麻烦您多照顾照顾了。”护士打开了门，豆豆和大双看见狗子正在点头哈腰地给医生鞠躬。

“爸，到底怎么样？”豆豆和大双异口同声地问。

狗子看了花儿一眼，意思是向她请示，要不要告诉几个孩子。花儿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吧，她们都大了，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狗子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妈她情况不太好，医生看了片子，说是脑部肿瘤，已经压迫到神经了，所以有时候会晕倒，身体不受控制。医生说，要尽快手术，这样才能避免对她身体的进一步影响。”

“手术？一定要手术吗？”大双一想到这手术跟脑子有关，就不寒而栗。

“药物只能控制，最终还是只能做手术，而且，这手术晚做不如早做，早做伤害还小些。”狗子又看了看花儿，“没事儿！这里的医生厉害着呢！你也看到了，他显然是胸有成竹。”

花儿其实心里很害怕，但她表面上还是装作很平静的样子，扬起嘴角笑了笑。

“没事儿，妈，咱们好好治就是了，医生都说了可以做手术解决。”豆豆也安慰道。

“但这手术……要把脑壳打开，哪儿有说的那么简单啊……这手术不做还好，还能活几天，要是做了，可能当时就……”花儿小声说。

“呸呸呸！妈，你说这丧气话干啥？有病咱就好好

治，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陪着你！”大双坚定地看着花儿。

“是啊，妈，你就在省城里做，正好我每天下了课，也能来陪陪你。”豆豆挽着花儿的胳膊，才感觉到她好像有些颤抖。

“大双，等过几天，在省城里玩儿过了，你就回去把苗苗和大壮看住了，秦妈和张婶儿也只能管得了他俩吃喝，可管不住他俩别的。大壮啊，还得要你管着我才放心。”花儿说。

“妈，那……我就只有回去了，咱们不能都在这儿待着，不然家里面没人照看，两个奶奶年纪也大了。”大双也想在这儿守着花儿，可她没得选。豆豆就在省城里上学，也只能是她回去照顾家里的老小了。

“好好好，你带他们回去。”花儿摸了摸大双的头，“闺女儿，这就辛苦你了，你受累了。”

“妈，你说啥呢？你们把我养这么大，你们才受累了呢。这点小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和爸就放心在这儿看病，家里的事儿，你们不用操心。”大双突然感到自己在这个家里，也是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的，要是她也上了大学，一家老小谁来照顾呢？

豆豆把大家送回了旅店，让花儿好好休息，大双其实也已经没有心思玩儿了，也想陪着花儿说说话，但大壮一直不依不饶的，非要出去玩儿。

“为什么不出去了？不是说了来这儿玩的吗？爸还答应我了，给我买把新枪的！”大壮在一旁吵吵嚷嚷的，“我都等了你们大半天了，一直在这里待着，急死人了！”

“你懂不懂事儿啊？真烦人！”大双白了大壮一眼，大壮却觉得很无辜，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回来之后都闷闷不乐的。

“喂！”花儿对大双轻轻摇了摇头，“别跟他说那么多，他知道啥？这样……”花儿从放在床头柜的包里拿了一点儿钱。“你带他出去玩儿吧，买把枪。”

“太好啦！太好啦！走！我们快走！”大壮欢呼着打开了门，立马就要出去。

“他在这儿我也没法休息，去吧。”花儿劝着大双。

大双迟疑了一会儿，只好不情愿地站起身。“我带你出去，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你在这儿谁都烦得很！”

大双带着张婶儿、秦妈、苗苗和大壮一块儿出去玩了，豆豆看花儿想休息，也赶回学校了。剩下狗子陪在花儿身边。

花儿见大家都走了，又睁开了眼睛。

“哟，又不睡啦？”狗子给花儿削了个苹果，递到她手里。

花儿笑了笑，“她们都在这儿围着，我心里也不得劲儿，各忙各的多好啊。”她坐起身，靠在床头上，狗子赶紧给她后背塞了一个枕头垫着腰。

“干啥？我还没做手术呢？”花儿对狗子笑了笑。

“那也得注意些。”狗子坐到花儿身边，“等你做完手术，恢复好了，我再单独带你来旅游一次，好好转一转，玩一玩！”

“我现在是不敢轻易出去了，这毛病万一在路上发作了，麻烦的是你们，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以后啊，我就在屋里待着，能不出去，就不出去。”花儿说。她不想成为狗子的累赘，不想成为大家的负担。

“你别说这话，谁都会生病的，治好了不就行了？今天那医生不是说了吗，发现得还算及时，咱们积极治疗就好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做完手术就好了。”狗子拧了块儿热毛巾，“来，吃完擦擦手。”

“狗子，手术之前，咱们一直住在这儿吗？这儿太贵了，要不等他们回去了，咱们俩换一家旅馆住吧。”花儿抬头看了看这里的环境说。

“那不行！我住哪儿都行，追大街上都行，你现在要有个好环境，养好身体，这样做完手术恢复得也快啊。你别担心钱，够！都这时候了，可别为了省那仨瓜俩枣儿的，弄坏了身体。”狗子打开了窗户透透气，又说：“今天你看见没？咱那两个闺女儿，脸都吓白了，都担心着你呢！”

花儿把毛巾叠好放在床头柜上，说：“我看到了，所以我恨我自己不争气啊，还让孩子们为我操心了。你说我这年纪也不大啊，怎么就得了这病……”

狗子“”嘿嘿“”一笑，“你这话说的，生病还挑人吗？咱就是倒霉了。对了，有个词儿叫啥来着？‘否极泰来’！”

“狗子，要是我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你可得再找一个对你好的，对孩子们好的，就当是……就当是替我照顾你们了。”花儿眼眶含泪，但还是倔强地笑着。

“哎哟哟！这说着说着，咋还掉金豆子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哭哭唧唧的，让孩子们看见了笑话！”狗子又拿起毛巾，帮花儿轻轻擦了擦眼泪。“你放心吧！我就是想娶也没机会，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花儿心里觉得自己一直内心向善，从来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儿，咋么老天爷就这么不长眼，让她得了这样难治的病呢？但这世上的事儿确实经常如此，俗话里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不是绝对的。我们总是发现好人命运多舛，坏人如恶竹般难以根除，究其原因，应该是好人总是为他人着想，坏人总是为自己着想吧。好人消耗着自己，坏人消耗着别人，这时就事与愿违的关键之处。

花儿抱着狗子，尽情地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温热的温度。狗子紧紧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