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断线的风筝
等李浩然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寻义已躺在了普通病房,脸色死灰,形容枯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林晓晓站在林寻义只是低低噎噎地哭,一见到李浩然,便飞扑过来,“我爸爸他……”
不用说也明白,今天恐怕是林寻义在世最后的一天。李浩然轻轻拍了拍林晓晓的肩膀,温柔地抚摸着林晓晓的秀发。他早已将这个比他小七八岁的女孩当成了亲人。她就是他的亲妹妹,如同躺在病床上的林寻义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自从林寻义出事以后,林晓晓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母亲不堪其辱,早已去世。林寻义半死不活,头部受到了严重冲击,除了记忆不在,智商为零,同时也失去了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林晓晓不得不以瘦弱的肩膀扛起家庭的全部重担,既要工作,又要照顾林寻义。但现在,林寻义也快不行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快没了。悲苦的人们,就像一只飘在空中的风筝,而他们的亲人就像连接风筝的那根绳,亲人没了,绳断了,随风飘荡的风筝还能在空中挣扎多久?
孤苦伶仃,茕茕而立,无依无靠,如云如萍。
刚才,李浩然就是接到了林晓晓的电话,才火急火燎地赶到国立医院,来见林寻义最后一面。
病床上的林寻义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在病床上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迷茫而呆滞,空洞而无神。当他把眼神落到了李浩然身上时,眼睛忽然发亮,一只形如鸡爪的手举了起来,指向李浩然,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临终的遗言。人死之前,总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脑子是清醒的,除非自己本人不愿清醒。李浩然叹了一口气,赶紧走了过去,抓起林寻义的手。
林寻义痛苦地咳了两声,喉结努力上下翻滚,似乎要拼尽全力说一句话。
李浩然心中悲楚。一个曾经在青苹果市警界叱咤风云,让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人物,居然沦落到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地步。他知道林寻义是被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他也有怀疑对象,但仅凭怀疑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证据。可是,现在的他手头上的证据远远达不到重新立案侦查的条件。唯一的线索,自从秋哥死了以后就彻底中断。
但他从没放弃寻找证据,他一定会把那个幕后之手揪出来,接受司法的审判,还林寻义一个公道。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晓晓的。你不在了,我就是她的亲人,她的哥哥。”李浩然眼含热泪,拍了拍林寻义的手,好声安慰。林寻义的手,就像一根干枯的树枝,毫无生气和活力。
林寻义的目光越过李浩然,落在了林晓晓的身上,喉咙里又发出了几声“呜呜”声。
“爸爸……”林晓晓小跑了过来,跪在病床前,泣不成声,“我已经长大了,不用挂念,我会好好的。”
林寻义好像点了点头,又好像摇了摇头。他的脸色好像突然红润起来,惨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红晕。他再次努力抬起手,伸向林晓晓。
林晓晓把手伸了过去。
林寻义的手抓住了林晓晓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或许是这一握耗费了太多的力气,林寻义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整个人如同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脸色涨得通红,青筋毕露,双眼通红。但就算如此,他的手依然是紧紧抓着林晓晓的手,没有一丝一毫放松的意思。布满血丝的眼球缓缓转动,目光落到了李浩然身上。
李浩然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赶紧俯过身子,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林寻义又是了一阵“呜呜”声。他是想说话,可是说不出口。他拉着李浩然的手,拼命往林晓晓的方向拉。
“我会照顾好晓晓的。”李浩然以为林寻义还是不放心林晓晓,再次好声宽慰。
可是,林寻义还是一直拉着李浩然的手,直到和林晓晓的手放在一起。
李浩然和林晓晓的双手叠放在一起。这意思一目了然。林晓晓忽然脸红了,看了一眼李浩然,垂下了头。
李浩然又怎能不明白林寻义的意思?但他不敢往那方面想。现在的他,工作没了,连自己也养活不了,又怎能想其它的呢?更何况他的心里还有另外的一个她?他只能含糊其词地应着。“我明白,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晓晓的。”
一个可以多重理解的答案,一个可以令双方都满意的答案。
林寻义好像明白了,也好像满意了。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在缓缓下降。
李浩然的手里还握着林晓晓的小手,没有说话。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让林寻义安心祥和地离开这苦难的世界,是摆在他眼前最重要的事。他在静静等着心电监护仪发出一长声的警报声。长长的警报声意味着心脏停止跳动,意味着生命旅程的终结。或许离开,对林寻义而言也是一种解脱。生活需要尊严,生命需要尊重。一个人如果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都没了,何谈尊严,何谈尊重?
林晓晓只是
低低地哭泣,瘦削的肩膀一上一下抖动。她也什么没说。哭泣是人类的本能反应,在痛苦的时候,在开心的时候,或者是在悲愤交加的时候,都会通过哭泣表达感情。不止是人,好像其它动物也会哭泣,也会流泪。比如狗,比如猫,比如老黄牛。看来,哭泣是动物的本能,是感情的发泄。既然如此,那就哭吧,哭个痛快吧,把心里的痛苦,把所有的不快,都随着泪水发泄出来。今天是悲惨痛苦的一天,明天应该就是崭新快乐的一天。
李浩然拍着林晓晓的肩膀,让林晓晓倚在自己的身边。他第一次见到林晓晓时,她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