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华云的话被陈尊一字不落全部听到。
他的脸色由惊愕,变得平静了下来。
师父的话有道理吗?
有,而且是绝对的大道理。
虽说句句都是自私之言,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也是为他好。
他不能说师父不好,反而,师父对他是十分负责的,从这一点来看,他就不会怪师父心狠,见死不救。
只是,立场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
徐华云不是他。
他也不是徐华云。
他依旧没有被说服。
陈尊神色坚定,缓缓道:“师父,我知道你关心我,只是,我不能不救她。”
这下轮到徐华云惊愕了。
说了大半天,这小子怎么就听不进去,真的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
他不死心,一定要问个明白。
“理由呢?”
“就凭她是我妹妹,就凭她喊我一声哥哥。”
陈尊回道。
徐华云一点都不相信这个理由。
“妹妹?你们连血缘关系没有,算什么兄妹。”
“师父,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陈尊目光投向寒玉床的方向,满目温柔,讲起了一个故事。
“有这么一个孤儿,从小就没有亲故,他连父母都未曾见过,识事以来,就流落街头,成为了一个底层无所依靠的小乞丐。
所有人都嫌弃他,打他、骂他、羞辱他,他吃不饱,穿不暖,见惯了人世间所有的丑陋和恶毒,受尽了白眼。
谁都把他当成一条野狗,一个贱种,是人都要上来踩上两脚,呸上几口唾沫才解气,不,野狗可比他过的好得多。”
“他就好像一根无根的野草,居无定所,风一吹,就到处乱飞,在哪里都扎不下根,更像是天下人人所厌恶的垃圾,谁都讨厌垃圾。
太阳永远都不会把一束光洒在他的身上,所以温暖对他来说都是奢侈,他就这么一直麻木的活着,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灵魂。
就算是某一天死在街头,也不会引来别人的在意和可怜,人们只会嫌弃他尸体上发出恶臭的味道污染了他们都鼻子。”
“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个女孩叫他哥哥,把他当成自己的依靠,当成唯一的亲人。
对于这个孤儿来说,就好像漫长的黑暗里,太阳终于肯把一束光,照在他的身上, 那是多么的温暖。
他麻木的心才慢慢活过来,他才知道自己活着还是有意义的。”
“师父,你不曾见过黑暗,更不知道这些可怜人是怎样的一种处境,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赵灵韵对你来说,可能只是普普通通无关紧要的凡人,可对我来说,却是刺破重重黑暗的一束光,点亮了我整个世界。
有没有血缘关系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她认我这个哥哥,只要她还是我的妹妹,就算搭上生命,我也在所不惜,只要她好,什么都值得。”
“所以,就算整个世界都放弃了她,我也不会放弃。”
陈尊的声音很轻,似是怕惊醒躺在寒玉床上的赵灵韵。
他这五年的坚持,就是为赵灵韵的命而努力。
……
镜外。
“魔主这身世也太惨了。”
“可不是嘛,简直是惨无人道了。”
“唉,就凭这一点,也足以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众人对陈尊说的话无不感动,感慨连连。
其他几位绝色女子脸色各异,想不到,他曾经为了赵灵韵,会如此付出。
较比自己,他是否又会如此?
沈若烟眼睛里泛起了一阵泪光。
她爱这个男人,更愿意为这个男人付出一切。
可换来的却是漠然和疏远,不过她从来都不在乎。
而他所在意的人这般对他。
被妹妹视之为弑师恶贼。
被从小养大的徒弟背叛。
被红颜知己恨透入骨髓。
被最挚爱的人伤透了心。
被天下所有人所厌恶,人人恨不得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现在的处境,天下皆敌,天下人人怨恨,与当年处境何其相似。
不,比起那时有过之而不及。
她把陈尊搂得更紧,想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他,抚平他这些年所有的伤和痛。
“就算整个世界都放弃了她,我也不会放弃……”
赵灵韵脑中一直回荡这一句话,身体一直颤抖,脸上毫无血色。
这个她想除之而后快的哥哥,在包括师父都抛弃自己的时候,是他,坚定的救了自己。
而她,却想杀死这个为了自己愿意付出生命的哥哥。
曾经还用世间最恶毒的方法去折磨了他。
想到这里,赵灵韵内心突然惶恐了起来。
……
镜
内。
徐华云静静的听着,也知道陈尊所说的的孤儿,就是他自己。
他没有想过,作为流浪过街头的陈尊所经历的是什么,或许,没有经历过,所以,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卑微到尘埃的人活得有多么艰难,所有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良久,徐华云叹了一口气。
“好吧,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再说什么,免得遭你恼厌。”
“师父,我不愿让韵儿再受苦了,什么时候开始。”
“随时都可以,不过,承接先天邪火除了风险高之外,你还要承受痛入灵魂的疼痛,你可要做好准备。”
徐华云脸色严肃起来。
陈尊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道:“死都不怕,这点疼痛算什么,我早就准备好了。”
徐华云也知道这个弟子的品性和坚毅,不再说什么了,这也是他要收他为弟子的重要原因,将来他不行了,还可以接替自己肩膀上的担子。
那可是万斤重担,没有坚毅的性格,是挑不起来的。
“跟我来。”
徐华云向前走了几步,大袖一挥,地上的阵法全部都被撤掉,陈尊紧跟其后。
当走近寒玉床的时候,陈尊端详了赵灵韵的面目,除了苍白就是憔悴。
他心疼极了。
“妹妹,不要怕,哥哥来救你了。”
陈尊脸上的神情越发坚定。
徐华云指着寒玉床,道:“躺上去,握住丫头的手。”
陈尊照做,躺在赵灵韵的身边,所幸寒玉床够大,刚刚好容纳两人。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修长的五指紧紧握住了赵灵韵的小手。
入手之处,那细细白净的手指一片冰冷。
“把灵犀佩拿出来,等会我施法的时候,无论是多痛,你都不要动弹,否则前功尽弃,你们两个人都会死。”
徐华云脸上浮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郑重的吩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