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张姓男人双眸一红,鼻头发酸着。
他们那一代人,每个人都在寻找让张家不再落没得方法,他当年就是为了能够据说能够让血脉之力变得更为纯正的藏海花,来到墨脱的。
也想联合康巴洛人,借此让张家重归正道。
可事情的变化,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在这爱上了康巴洛族人的圣女,他被困在此处十多年。
十多年前。
张家的人出门都不能提‘张’之姓氏,都不能暴露身份麒麟纹身,遇到欺压,都要低着头。
什么时候,连强大的康巴洛族人,都需要对他们张家以礼相待,面露客气了。
男人不敢相信的跑出殿堂,冲到了山巅边上,俯视望去。
山脚下。
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打扮穿着的族人模样,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拳脚演练招式套路。
他揉了揉眼,生怕这只是他的一场美梦,想要再好好的,再认真的看上几眼,哪怕只是几眼也好。
张家的人,竟然能够大张旗鼓的来到墨脱,君临墨脱。
他那个时代的人,怎么敢想啊……
冷风呼啸。
穿着单薄的男人此刻已经忘却一切寒冷,他双眸挂着泪水,想起了他那一辈被外面之人欺辱,抓去喝血吃肉的景象,再也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他跪倒在雪山山巅上,哽咽着:“张家,能够看到如此张家,我张拂林此生足矣,哈哈哈哈,张家,张家,张家,哈哈哈哈哈。”
山脚下的一众麒麟使们,听着风声中传来的洒脱笑声,抬眼看去,在山巅位置看到了一道黑衣人影,他们以为是张起灵出来了,于是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吼道:“张氏子弟,恭迎族长下山!!!”
“张氏子弟,恭迎族长下山!!!”
“张氏子弟,恭迎族长下山!!!”
“张氏子弟,恭迎族长下山!!!”
“……”
吼声震天。
哪怕在山巅上的众人们都可听到。
张起灵与白玛能够听到。
张拂林能够听到。
这群康巴洛族人们一样能够听得到。
这浑厚有力而整齐统一的男人吼声,仿佛能够让这天色都矮半寸。
“族长……”张拂林忽然又笑了,浑浊的泪水挂满了脸。
他那病弱的儿子,竟然真的成了张家这一代族长。
殿堂内。
张起灵单手搀扶着母亲白玛,抬眼看向高处:“我父母,可随我下山?”
高座上的老人,仿佛在此时苍老了十多岁一般,苦涩的点了点头,摆手道:“下山去吧。”
如果说之前只是看到了山下动静,而有些忌惮张家族人的实力,那么此时这吼声震天的动静,已经彻底压倒了他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他猛地想起,族内祭司在卜算族人前程时,暴毙而亡的场景。
那写下冲天怒气的‘该死’两个字的场景画面。
那与汪家争斗时,留下的‘该死’两字,现在还铭刻在康巴洛族人的内心。
那白发少年血染满面的恐怖身影,也从逃命回来的族人口中,传到了他们耳边。
此时出现的,还只是表现得儒雅平淡些的张家族长张起灵而已。
如果此时上山来的,是那白发少年,只怕此刻的事情,就不是这么好谈了。
“你母亲生你后,染了疾病,我们没能治好,只能用藏海花延续她的寿命,但能够延续到今,也算是极限了,你们的人如果有办法,就想想办法吧,下山去吧,下山去吧。”老人憔悴满面,再次抬了抬手。
张起灵皱了皱眉,看向母亲白玛。
白玛摇头,如儿时一般牵起张起灵的手:“下山再说,我没事的。”
张起灵点头,捡起黑金古刀后,与母亲一同转身离去。
确实如老人所想,张起灵看到父母无事后,就不会对这群人做点什么了,而如果这件事是让苏木来办,事情可就不会是这么简单。
那场永夜屠戮,太过震撼了。
张起灵与白玛转身离去后。
坐在高座上的老人忽然掩嘴剧烈咳嗽起来,待拿开手掌后,就看到了满手的血。
他此时这幅老态龙钟的模样,已经是活了几百年了。
几百年什么风雨没有看到过,再经历了被张家人上门挑衅这件事情后,终于忍不出碎了最后一口气。
曾起何时,他也是这边捭阖天下,放眼天下狂傲冲天,可临头来,最终却被对方的傲气撼动了心口气。
要知道,他畏惧的那个白发少年,都还没真正的来到他面前。
来的,还只是个和善的张家族长。
要是那人来了,他又该如何做……
事情往往就是经不起想,老人越想越难受,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老血,两眼一翻,摔倒在地。
倒
下的时候,老人脸上还挂着一行浑浊泪水。
难受,想哭。
“族长!”
“老族长!”
“曾爷爷!”
“爷爷!”
“……”
一旁的族人们快速上前,惊慌失措的看着昏迷倒地的老族长,手足无措。
庇护百年又百年,他们已经不知道,老人倒下后,他们如何才能自立。
苏木也绝对不会想到。
他担心的对方会做的事情不仅没有发生。
他人在湘西,竟然还把墨脱康巴洛族人的老族长,给活活气死了。
这件事,他完全就没有露任何面,做的,也很像是身为一名族长会做的手笔而已。
族长有事,族人去墨脱镇场子而已,就这么简单。
这老族长却将一切事情都推到了他的头上,越想越难受,气急攻心,倒地而亡。
“族长啊!!!”
身后的殿堂内,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张起灵与白玛皆是一愣。
张起灵并未动手,自始至终也没说什么得罪对方的话,可那老人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白玛松开了张起灵的手,在张起灵的注视下,拂开藏服裙摆,双手贴地的朝着身后宫殿跪了下去。
“孩子,白玛这个名字,就是老人给取的,他虽有错,但只是坚守族归而已,角度立场不同,做事就没有对于错,我白玛与康巴洛族人的恩仇,就在这一拜,烟消云散去了吧,往后,我只是一个张家人的妻子,张家人的母亲……”
白玛低头,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