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的路程硬是被走成了四十多分钟, 两人站在村委会门口时已经快九点了。
“我同事估计已经睡着了,一会我们进去的时候小点声。”
看着一片漆黑的玻璃窗,唐星楚边轻声叮嘱身旁的人边调低了手电筒的亮度。
“你同事是男的还是女的”
高海黎眉头微挑, 状似不在意地开口。
小姑娘不提,她差点忘了还有同事这一说
“男的女的都有,不过你别担心, 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
想起上次的摄像头事件, 唐星楚以为女人是担心问题, 她耐着性子轻声给旁边人解释。
男的女的都有
高海黎心头一沉。
像小姑娘这种情况, 不管对方是男是女, 自己都得防
唐星楚不知道女人心里的弯弯绕,调好手电筒后,她牵着身旁人的手, 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村委会的房门。
“你先进, 右手边最里面的房间。”
拉开门后, 唐星楚站在一旁,轻声开口提醒身后的女人。
一般怕黑的人都会怕后,年轻姑娘用手电筒照亮整个会议室,示意女人先进。
被牵着的手落了空,高海黎眼里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不舍, 她皱了皱眉走进房门,借着手电筒的光,映入女人眼帘的便是摆在正中间的长方形木桌以及几把破旧的椅子, 正对着门口的墙上还挂着一块木板,上面有黑笔勾画的痕迹,这里大概就是村民开会的地方,右侧三扇掉漆的木门并排排列, 按小姑娘所说是住的地方。
高海黎收回目光,想到刚才唐星楚种种小心翼翼的行为,女人也罕见地放轻了脚步,朝最里面那扇门走去。
眼见屋内女人一切顺利,举着手电筒的唐星楚进屋并轻轻关上屋门,结果下一秒,不远处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兀地划破了沉睡的夏夜
高海黎摔倒了
唐星楚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这个念头,她急忙回头查看女人的情况
看着倒在地上的暖水壶,高海黎眉眼间霎时笼上一层寒霜,刚抬起的脚甚至都没敢放下
是谁把暖水壶放在路中间
“星楚,是你吗”
中间那扇门里传来一道迷迷糊糊的女声,紧接着门缝底下冒出了些许亮光
“是我,不好意思嫣然姐,我回来晚了。”
胸腔里的心脏砰砰乱跳,唐星楚故作镇定地回应,并示意高海黎不要出声。
“我刚才好像听见什么东西响,发生什么了,用不用我出去帮你啊”
眼见着门里的人马上就要出来,唐星楚连忙开口:
“不用不用,是我没留意,不小心碰到了暖水壶,没事,不用麻烦嫣然姐了,你快睡吧。”
“奥,也怪我,刚才用完暖水壶直接就放门口了,没摔着你吧”
房间内,宋嫣然睡得迷迷糊糊,反应过来后,女人语气里多了几分愧疚。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嫣然姐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采访呢”
“行,那你也早睡,晚安啊。”
“嫣然姐晚安。”
话音一落,门缝里的光亮消失了,几秒后,高海黎慢慢放下了悬空的脚。
回到房间锁好门的那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你脚怎么样没事吧没扭到吧”
像是想起了什么,唐星楚赶忙查看女人的情况。
“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来这”
“”
确定女人没在开玩笑后,唐星楚有些无奈,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耐心解释:
“你是建河娱乐的总裁,是行走的新闻,你真的要让记者发现你吗”
“只是这个原因”
“这个原因就够了,稍有不慎,明天你就又上新闻头条了,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听着年轻姑娘真诚耐心的解释,高海黎心里的不安消散了几分,女人垂下了眸子。
是她太患得患失了。
“刚才那个女人多大”
“嗯”
话音一落,唐星楚有点没跟上眼前人的脑回路,年轻姑娘的表情略显茫然。
“她大还是我大”
“”
看着眼前女人一本正经地模样,反应过来后,唐星楚眼里闪过一抹惊讶,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
“嫣然姐比你大一岁。”
都说女人很在意年龄,现在看来是真的。
自己比对方年轻一岁,那应该还是有优势的吧高海黎在心里盘算着,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接着开口:
“那你那个男同事呢”
“他也三十岁。”
唐星楚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试图散去屋内的热气。
“他有女朋友吗”
“”
眼见着话题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唐星楚感觉有些似曾
相识,她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些”
“不是。”
高海黎下意识开口否认,垂在身侧的手掌下意识蜷缩,下一秒又缓缓松开。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想见你。”
望着眼前人那双明澈温柔的眸子,女人几乎鼓起了全部勇气。
“是你让我对你说实话的。”
看清了年轻姑娘眸中的不可置信,高海黎又补上了一句,没人知道她现在紧张到指尖发抖。
“为什么想见我”
在听到这句说实话后,原本舒展的眉心一点一点拢起,唐星楚眼里泛起几分不易察觉的悲伤。
似乎是没想到小姑娘会问到这个问题,高海黎明显一愣,眼里闪过几分无措。
想见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你昨晚说我们以后别再见了。”
那也是实话吗
后半句唐星楚没有问出口。
虽然从刚才见面之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提昨晚的事,但这并不代表唐星楚没受伤。
她知道女人高傲强势,口是心非,不肯低头,她可以包容她理解她,但这并不代表女人可以触碰她的底线,不尊重她的朋友,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说狠话来解决问题。
“昨晚是因为我生气了,所以”
“难道我就不生气吗”
年轻姑娘的语气里没有责怪,没有埋怨,更多的是心平气和以及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话音一落,高海黎身形一僵,不知道为何,明明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近在迟尺,可她却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远在天涯。
她好像握不住她了。
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心顿时乱了节奏,高海黎想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口。
“算了,你开了那么久的车,洗漱完早点休息,明早我送你到村口。”
良久,始终没等来解释的唐星楚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她越过女人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又拿着热水壶和洗脸盆回来了。
“这是一次性的卸妆棉和牙具,都是干净的,可以用。”
唐星楚从包里掏出一些洗漱用品放在了脸盆旁边,随即年轻姑娘拿出纸笔,坐在一旁开始记录来到村子后看到的一切。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面,夜风呼啸,树影摇曳,万籁俱寂的茫茫夜色中,只有窗下墙根处隐隐传来虫鸣声。
待客室里,破旧的桌椅贴墙根摆放,正中间是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单人床,此刻却被月光勾勒出了两个人的轮廓,即便地方不宽敞,可高海黎还是清楚地看见了两人之间银河般的距离。
小姑娘离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高海黎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刚才唐星楚说的话,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借着隐隐的月光,她能看清年轻姑娘浓密的睫毛和挺翘的鼻梁。
“唐星楚,你睡了吗”
寂静的夜晚,近在咫尺的距离,唐星楚也清楚地听见了身旁女人喧嚣的心跳。
“没有。”
几秒后,年轻姑娘还是给出了回应。
“我今天给你打电话,结果显示无法接通,我以为你把我拉黑了。”
高海黎话音一落,黑暗中,年轻姑娘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昨晚我只是想见你,没有不尊重你和你朋友的意思。”
女人隐去了针对江瑜吃醋的部分,她不想让小姑娘知道她的不堪。
“你说得对,我是口是心非,即便昨晚说完我就后悔了,可是我没法回去跟你解释,发现打不通你的电话时,我想让金芸调查,可是又怕你不高兴,我去问江瑜,得到你的下落后我什么都没想就来了,我”
大抵是黑夜可以隐藏起人的情绪,高海黎罕见地将自己完全剖开给眼前人看,女人身体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鼓起了为数不多的勇气说出了那句道歉:
“唐星楚,对不起。”
身旁人的话犹如细细密密的针戳进了唐星楚的心口,年轻姑娘眼眶发热,她不但没感觉轻松,反而心底泛起阵阵酸涩。
她快速眨了眨眼睛逼退眸底的湿意,随即慢慢转过身,黑暗中,两人面对面,距离近在咫尺。
“钉子钉在墙上,即使钉子掉了,洞也一直在。”
话音一落,高海黎身形一僵,她不敢深究年轻姑娘话里的意思,可心底又疯狂地叫嚣着,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所以,你还会和我来往吗”
搭在腰间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服布料,女人鼻腔开始泛酸,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失落。
“你每次生气的时候就像个小刺猬,接近你的人会被扎得千疮百孔。”
察觉到眼前人情绪低落,唐星楚没有再给对方误会的机会:
“可是小刺猬的刺有多硬,肚皮就有多柔软,海黎,我不需要你收起尖刺,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喜欢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