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唐星楚电话时, 裴容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学校门口，却始终没看见女孩的身影。
“星楚，你是出来了吗我怎么没看见你”
“裴姐, 我这边有点事，可能”
“没事，我等你。”
察觉到对方话里的拒绝, 裴容急忙表态, 话音一落，听筒里陷入一片沉默, 驾驶座上，女人抿了抿唇, 眼里的笑意和期待渐渐消散。
校友分享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几乎各个专业的学生都去凑了热闹，这个时间段, 除了上课的同学，教学楼走廊里几乎没有人。
“裴容约你，你舍得放她鸽子”
身后传来女人阴阳怪气的质问，清冷的声音轻易传遍整个空教室，站在门口的唐星楚收起手机, 转身就对上了高海黎那双幽冷的眸子。
刚才电梯要关的时候, 女人突然出现用手挡住了电梯门, 向来挺拔如松的身形罕见地有些佝偻, 不知道是不是唐星楚的错觉，眼前人上扬的眼尾染上了一抹殷红，和她们初见那晚一样。
我脚崴了。
高海黎的话直接砸懵了大脑本就乱作一团的唐星楚，想再次按向电梯键的手停在空中，女孩垂下眸子, 良久，停在空中的手掌转了个方向，缓缓地扶上了电梯外女人的胳膊。
“你脚踝怎么样”
唐星楚收回飘远的思绪，她没有理会高海黎的呛声，关切的目光兜兜转转，最终落在了女人红肿的脚踝上。
“我能有什么事”
高海黎挑挑眉，低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不断传来疼痛的脚踝。
“那你叫我回来干嘛”
看着女人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唐星楚莫名地有些生气。
自己说的话高海黎是一点都不上心啊，都告诉她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这女人怎么回事
年轻姑娘的语气不算柔和，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眉头紧锁，脸色霎时冷下来，她偏开视线，只留给对方一张冷冽的侧脸。
“你要是想走就快点，别让我心烦。”
刚才的争吵依旧如鲠在喉，高海黎的胸口到现在还憋着一口气。
要不是为了追不相信自己的某人，她怎么可能崴到脚
“那我通知金秘书了”
“随你便，跟我有什么关系”
“”
女人的话里满是不在意，可那张线条清绝的侧脸却愈绷愈紧。
“怎么跟你没关系，你不是之前说过，生病的时候不想叫别人吗”
看着眼前人拒绝沟通的模样，沉默几秒后，唐星楚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解释着。
她记得她上次在医院说过的话，所以她没有擅自通知金芸。
“你既然还记得，那为什么还要把我撇给金芸”
“”
那张明艳好看的脸倏然转了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唐星楚竟从高海黎的话里读出了一丝委屈。
“你现在需要去医院，况且金秘书是你的秘书，你”
“总之，你就是为了要去见裴容，对吧”
“”
看着眼前冷笑的女人，唐星楚先是一愣，随后一脸茫然。
这都哪跟哪啊
“也对，我一个唯利是图的资本家，怎么能跟你的裴姐比”
“”
看着眼前跟自己置气，说话奇奇怪怪的女人，刚才两人的对峙仿佛又重新在耳边响起，年轻姑娘既生气又无奈。
“刚才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谁让你不相信我的解释”
“你承认了所有事，我还需要听什么解释”
“那现在我要是说那些事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相信吗”
“我信。”
“”
剑拔弩张的对峙霎时熄了火，空荡荡的教室陷入一片沉默，唐星楚脱口而出的回答在高海黎耳边回响，年轻姑娘坚定温柔的眸光融化了女人眼底的冰霜，也烫在了女人心上。
“你走吧，我自己能去医院。”
“”
看着眼前人再一次别开视线，唐星楚悠悠地长叹了一口气。
即便隔着胸腔，高海黎还是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蜷缩的手掌紧了紧，掌心传来丝丝缕缕的疼痛，女人竖着耳朵，等待着门口传来关门声。
可过了很久，久到脖子都开始发酸，高海黎还是没听见门口方向有什么动静，她试探性地动了动，刚要转过头时，唐星楚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你干什么”
“帮你看伤。”
“不需要，我自己”
“别乱动。”
唐星楚边说边蹲下，左手轻轻抬起了女人那只红肿的脚踝。
好看的发旋近在眼前，高海黎抿了抿唇，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那人头上，下一秒，一个没防备就跌进了那双温软的杏眸。
“肿了这么一大块，看起来伤得不轻，一会我们坐电
梯下去，你的车停得远吗”
“唐星楚。”
“嗯”
心里正在计算路程的唐星楚没有注意到眼前女人的异样。
“我不是好人。”
“我知道，你说了好多遍。”
“那你为什么还留下来”
“我不放心。”
想起每次高海黎生的病受的伤，唐星楚发觉自己越来越容易生气了。
“冯芷维现在资源很好。”
“嗯”
听着女人没头没尾的回答，唐星楚一头雾水，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声明发出之后，冯芷维路人盘扩大了不少，话题度和曝光度也始终居高不下，文艺片的本子都会在她手里过一遍。”
高海黎没有看眼前的人，而是偏开视线自顾自地说。
“建河娱乐签了萧岚，我让金芸亲自带她，她是个不错的演员。”
说完，高海黎才敢把视线落在眼前人脸上，不出意料，年轻姑娘那双眸子里写满了震惊。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那么坏。”
清冷的声线里藏着小心翼翼，垂在身侧的手掌逐渐蜷缩，收紧，紧扣掌心，高海黎在等唐星楚的回答。
过去近三十年，女人从来没向任何人作过任何解释，更没向旁人敞开过心扉，可是现在她想说给唐星楚听，她想留住眼前这个人。
“捐助给天阳福利院的东西是你亲自选的”
唐星楚不答反问，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你是因为这个才愿意帮我”
想起之前金芸和唐星楚的聊天记录，高海黎眉心微拧，脸色倏然变冷。
“不是。”
听到唐星楚的回答后，女人脸色稍有缓和，犹豫片刻后承认道:
“东西是我选的。”
“这么多年亲力亲为，也是为了曝光吗”
这是第一次在高海黎家里时女人给出的回应，这句话始终犹如一根刺扎在唐星楚心上，只要一想到，心口处就会隐隐作痛。
“我”
“我想听实话。”
“不是。”
一来一回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误解和矛盾逐渐瓦解消散，看着那双幽冷孤寂的桃花眸，唐星楚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过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
“这样看来，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所以，我和高总现在算是朋友吗”
年轻姑娘唇边勾起轻浅好看的弧度，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清亮如星的杏眸里漾着干净明澈的光，面对这样的唐星楚，高海黎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她下意识地垂眸，浓密卷翘的睫毛小心翼翼地藏起了大部分情绪。
“你叫裴容什么”
“嗯裴姐。”
面对女人突如其来的明知故问，唐星楚有些不解，但还是认真回答，此刻的年轻姑娘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叫江瑜什么”
“有时候叫江瑜，有时候叫小鱼。”
像是在回答课堂上老师提出的问题，唐星楚仔细回想，一脸认真。
“然后你叫我高总”
“”
女人语气依旧冷淡，脑回路快到唐星楚跟不上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年轻姑娘先是一愣，仔细琢磨了一圈后试探着开了口:
“难道应该叫你高姐”
“”
看着眼前女孩一本正经的模样，高海黎眉头微挑，竟有些无言以对。
“算了，我先送你去医院。”
唐星楚摇摇头不再多想，当务之急是先给女人治疗。
“你”
倒扣在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高海黎的话，女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与此同时，唐星楚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喂。”
“高总，分享会结束了，您在哪需要我过去接你吗”
后半句话越说声音越小，能说会道的第一秘书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如果自家老板真是去洗手间，她也就不问这种废话了，可老板是和唐小姐一前一后离开的
想到除夕夜高海黎的“迷惑操作”，金芸怀疑自家老板是不是让夺舍了，所以才会反常到装可怜求关注
“我有事，先走了。”
“啊”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可金芸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疑问。
“喂，星星啊，你在哪呢，分享会结束了。”
“”
身后传来江瑜的声音，听见对方是在给唐星楚打电话，为了验证猜想，金芸分了神，不动神色地竖起了耳朵。
可下一秒，贴着耳边的听筒里隐约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却很好分辨，电光石火间，金芸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看不远处打电话的江瑜，女人心中大为震惊
“金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