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这些年没有爆发大战争,天灾偶尔会发生,但不至于今年的税收就这么低了。
君臣两人默契十足,周首辅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朝廷之弊在于官风不正,贪污腐败之风盛行,政策失当,百姓受其累……臣以为先要彻查经手税银的官员有没有贪污,还要对现在的官员进行每季的考核,不过的官员就降职和留任,考核优秀的官员可以由吏部记下,等资历到了就褒奖升官。”
朝廷中的官员听到这话,心里颇有些心惊肉跳。官员之间讲究党派和裙带关系,有很多的官员本身并没有才能,或是死读书没有实际的操作能力。他们在官位上就是混吃等死,拿着朝廷的俸禄,潇洒快活。
现在要是进行吏治考核,那他们不通通都要下台了!
反对,一定要激烈反对!
朝臣激烈的反对,以户部尚书为首。
建康帝看笑了:“你还有心思在这说这些,朕看你是活腻了,五百万两银子你以为你们户部就没有责任,是嫌朕没对他们下死手?!”
“先把户部尚书打入天牢,这次的税收要是有你在其中搅动风云,朕非要将你凌迟处死!”
户部尚书一听这话,立马就把头磕在地上,好歹是六部尚书,他的脸色苍白在朝中还是没有失态,似乎心中自有依仗。
建康帝无意识看了一眼太子,神色难测。
周首辅情绪稳定,继续说道:“另外税制也需改革。苛捐杂税太多,底下的官员就有机会浑水摸鱼,把所有的税收统一只收一次税,这样贪污的风险就小很多了。”
礼部尚书连留摸了摸胡子,他心里很是赞同。会试的主考官便是他,他也是第一眼看中了秦青灼策论的实质,吏治确实是重中之重。
连大人出列:“臣附议。”
高大人和诸位清流官员同样附议。
有人不甘心跳出来妄想改变皇帝的看法:“陛下,季考官员太耗费人力和物力了,官员频繁进行更替,对朝廷的稳定有碍,官员对朝廷的信心也会下降。”
李祭酒上前一步说道:“太学中有很多太学生愿意大楚还有诸多举人没有官职,臣想他们很愿意来当官。大楚不缺人才,只是尸位素餐、沐猴而冠、蝇营狗苟之辈把自己当个人才了!真是恬不知耻!”
跳脚的官员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绿,煞是好看。
建康帝看得神清气爽,文官的嘴就是会说,只要不是用这嘴来抨击他,建康帝心情还是不错的。
金銮殿上有眼色的官员都知道,这分明就是皇帝和周首辅唱的一出双簧,君臣一心,他们还不如捏着鼻子承认。到时候具体怎么执行,又不是皇帝和首辅能决定的。
此事要从长计议。
……
下朝之后,宋阁老眯着的眼睛终于有些睁开了,他大约有五十五岁了,在内阁不管事了,通常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现在就是等着年龄到了乞骸骨,自己回乡养老。
他对朝中的大事都是处于不沾边的状态。以前建康帝还很重视他,经常召他去中和殿议事。听说有好几次帝王说得正起劲,要询问宋阁老的意见时,宋阁老已经昏睡过去了。
建康帝觉得没趣,就对宋阁老淡了。
内阁之中,周首辅和建康帝处于蜜月期,君臣相宜。文次辅因为文坛的地位提为次辅,他性格谨慎,做事小心,基本上和周首辅没有什么红脸的地方。宋阁老曾经激烈的和周首辅对抗过,结果建康帝拉偏架,后来他佛了,他躺平了,他摆烂了。
秦青灼还在中和殿,身为起居注他一般都是站着的,他要是站累了就会靠着柱子上休息一会,或者去一趟茅房。
白公公也跟着建康帝一起上朝去了。
建康帝脚下生风回到中和殿。
他的脸上带着愉快,看见秦青灼脚步顿了顿,他开口道:“秦爱卿,今日朕采用了你说的方法,这是借着汝之的口说出来的,但秦爱卿放心,你的功劳朕一直记在心里。”
“多谢陛下厚爱。”秦青灼立马行礼道谢。
他现在确实不该显露人前,人前显圣,也要有背景才好。他还是一个从六品的修撰,还是猥琐发育的好。
建康帝满意点点头。
午时建康帝看奏折看烦了,他让白公公把顾煦叫过来。
顾煦很快就跟着白公公过来了。
“拜见皇爷爷。”
“煦儿,皇爷爷身子不打爽利,你帮皇爷爷看看奏折,皇爷爷去御花园走走。”
顾煦:“……”
“孙儿明白了。”
建康帝带着白公公和秦青灼就去了御花园。
建康帝看风景看得正好,结果走了一半就碰见了皇后和平王,还有顾云。
皇后给建康帝行礼:“陛下,难得在御花园遇上了,平王正在陪臣妾,云儿也是一个有孝心的孩子。”
建康帝嗯了一声:“在你母后面前尽孝是应当的,等家宴过后,你母后的病也好得差不多
了,你也该回封地了。”
平王和皇后的脸上一僵。
皇后捏紧了自己手,楚楚可怜道:“陛下说得是。”
等建康帝走后,皇后想了想自己以后在皇宫的倚靠还是太子,她看着自己的幼子心里又是担忧道:“你要跟你皇兄的关系处好,等年后要走记得去给你皇兄说一声。”
平王沉默的点点头。
皇后走后,平王没有再说话。顾云心有不甘,他一直在梁州,每次到京城来都会被京城的奢靡和恢弘惊讶,他父王也是嫡子,皇奶奶也喜欢父王,结果还是让顾煦一家住在京城里,以后还是京城的主人。
……
陆夫子从淮郡一路到京城,这天气越来越恶劣了,大雪漫天,坐在马车上捂着汤婆子,盖着毛毯也是冷极了。
他早给秦青灼去信了,徒弟应当会派人来接他。陆夫子以前在太学里上学,可惜当时他的政见不为朝廷所容,又年轻气盛不懂变通只考了一个举人的身份。
可是他的徒弟把他的面子争回来了,把全大楚的英才都比下去了。
马车轱辘辘的停下来了,马夫拉住了马。
童子打开车帘,一阵寒风灌进来。
“夫子,我们到京城了!”
陆夫子矜持的点点头。
童子率先跳下马车,陆夫子被人扶着下了马车。他只带童子来,自己背了一个包袱,童子也拿着一个包袱,两个人皆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马长从早上就一直等在这里了,他搓着手,看见从外边的人进到京城里来,有来来往往的商人,驮着货物的马匹和骆驼,还有背着蔬菜打郊外的田庄来卖菜的农户。
吵吵闹闹,遇见几个熟人就能唠嗑一会儿,烟火气十足。马长搓着手朝手心里吐气。
大人说了,大约是一个喜欢穿灰袍的中年男子,身边带着一个小童子。小童子聪明伶俐一眼就能看出来,陆夫子身上有一股书卷气,一眼也能看出来。
“夫子,我们现在去哪儿?”童子问道。
马长看向一对很相似的夫子和童子,那小童子正在问穿着灰袍的中年男子。
男人衣着整洁,披着大氅,脊背挺直,留着梳得整齐的胡子。
马长一看这人就是有学问的人,他凑上前去问:“是陆夫子吗?”
陆夫子听见马长的声音,转过身来看他。
“是青灼派你过来的?”
马长一听这话,心里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他连连点头:“陆夫子,大人让我来接您。”
马长带着陆夫子去坐马车,陆夫子拢了拢大氅,坐上马车,小童也跟着坐上去。
马车里比外面暖和多了,汤婆子放了两个,还有两个小毛毯。陆夫子满身的疲惫坐在马车上抚平了一些。
他已是许久不曾来京城,对京城已经不熟悉了。倏然到了京城,京城中又没有亲友,有徒弟派人来接他,陆夫子的心里很是欣慰。
马长把马车驾得慢,很稳。小童拿着汤婆子递给陆夫子,马车的小桌子上还有新鲜的糕点。
这坐垫坐着也是软绵绵的。
小童的心里充满了快活。他还小走了那么久的路,一旦遇见新鲜事还是闲不住。他悄悄的掀开了车帘的缝,看着京城中的繁华,心里不禁感到惊叹。
到了秦府,马车就停下来了。
陆夫子和小童站在这座秦府面前。陆夫子观这座宅子,心里的震惊是不可避免的,这个地段的租金可是很高的,秦青灼一个毛头小子哪来这么多的银钱。
“陆夫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要是有些饿了,已经在桌子上放了一些吃食。”段言看见秦青灼要等的人来了,他连忙行礼。
马长也把陆夫子和小童的包袱拿到手中。
陆夫子身上陡然一松。他打量着这座院子,这还是一处四合院,他知道秦青灼的性子不像是一个贪污的人,这院子怎么回事?陆夫子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刚到这里不好问,等碰见秦青灼后再问。
他跟着段言到了厢房,厢房里布置得很淡雅。
“夫郎说了,陆夫子不喜欢奢侈花花哨哨的,让我们布置得素雅一些,陆夫子您看满不满意,若是不满意,我们再改改。大人在您还没来之前就嘱咐我们一定要让陆夫子满意,大人盼着夫子是日日盼夜夜盼,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淮郡。夫郎也是嘱咐我们不能怠慢了陆夫子。”
段言笑道:“今日风雪大,大人今日上朝还是自己走着去的,让家里的马车一大早就去城门口等着陆夫子。夫郎今日也是自己走着去医馆的,大人和夫郎都是万分尊敬夫子的。”
陆夫子听见这话,面色和缓。
马长在一旁默默的把包袱拎到了桌子上,马母又沏了一壶热茶。
“陆夫子可以稍作休息。这糕点是厨房里刚端出来的,还冒着热气。有马蹄糕、绿豆糕、桂花糕、茯苓糕。这壶茶雨前龙井,是大人的同僚送给大人的,只有二两。陆夫子炭盆的烟已经没了,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