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路知许坐在马车里,只感觉到车轮颠着,将她带回宣平公府。
她回想起刚才的事。
因路知许拦下了冲动的丛璟骁,最后大将军也只是叹息一声。
他走到路知应面前,有些风霜的脸上染满了愧色。
“知应,是我对你不住,没有管教好女儿。”高居正四品的冠军大将军,竟向路知应作礼道歉:“我回去后,定会好好管教她,你能不能....”
“放过我这女儿。”
路知应何尝不知道丛璟骁只是爱女太心切,拉下老脸才来求他不要追究丛禾允的责任?
江怀民有些难办了。
刚才你说要彻查路知应到底,现在轮到自己女儿,便让人放过了?
你就算让我这开封府知府来替你说话,也讲不通这样的道理了!
“这....”
江怀民刚欲开口,路知应便抢先一步扶起丛璟骁,摇了摇头:“丛伯伯,我体谅你的心情,此事就这样吧。”
“太子殿下、各位大人,丛小姐只是一时做错了事,日后改正就是了。”
此话一出,里里外外无论是官家,还是才子,皆被路知应之气量所折服了。
丛礼看到自己妹妹害了同门大哥,自家父亲还说些这样的话,心中更是有愧,上前一步对路知应道:“路兄,我家对不住你,丛礼也在此为家妹赔罪了。”
“丛兄这是什么话,你我是同门的情谊,说这些便是见外了。”路知应勉强挤出一个笑,也扶住了丛礼。
饶是他再大气,这也是他能做到的最好了。
路知许看到他身形有些摇晃,脸色也不好,知道今日闹剧是时候该收场了。
随后向着太子说道:“太子殿下,今日之事已了,可否请江大人在鹿鸣宴上为我大哥证明清白?”
太子懒懒的笑着,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江怀民。
江怀民:?
他无奈的清了清嗓子,站到堂前,对着厅里厅外的众人说道:“此案已清,各位回到鹿鸣宴去吧。”
又对着路家两兄妹说道:“本知府会在宴中为你发告声明,你们也累了,不如就先回去吧。”
路知许点点头,又谢过太子,便和路知应出府去了。
其实就算江怀民不说,她也想回去了。
那个太子....一直瞅着她傻乐。
让人感觉精神不太正常。
路知许摇摇头,把这些思绪清出脑袋。
无论如何,她总算是保住了哥哥。
方才荣安前来作证,路知许一看才知道,这荣安便是那她赏了两次银钱的小厮!
她不禁有些好奇,问了玉莲:“怎么是他?”
玉莲笑的开心,说道:“这是世子妃自己积的福!我照您吩咐出去找下人打听线索,都说今日忙得很,没来过这院儿里。”
“我正急着,那荣安便看到我了,问了我由来后,便告诉我他是帮丛小姐递了话的!”
路知许有些疑惑。“他就愿意这样来帮你?”
“所以我说是您积的福呀!荣安说您对他大方得很,两次都赏了不少钱,他愿意来帮您哥哥作证。”
这是不错。
他品级不高,月钱想来并不多,路知许给他赏钱又大方,也从来不拿乔装样。
因着这缘故,他便自然愿意做这顺水推舟的事了。
路知许松了口气,若不是时时备着银钱赏给下人,兴许今天的事还要麻烦。
不过有太子....
她又想起空降的太子了。
那个人,面如凝脂,眼若寒星,黑发紫衫,神色也是雍容闲雅。
看着年龄也就二十出头,和秦越泽一般大。
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愿意帮她。
路知许轻轻咬唇,想着要去信父亲说一声,给太子封些礼去才是。
正是想事儿的时候,马车却突然停了,且是急停,将路知许带的些微没坐稳。
她皱了皱眉,稳了身形刚要问,玉莲就从前头驭马的地方敲了敲车窗,声音更是急:
“世子妃,您快来!”
玉莲跳下车来扶她下去,顾不上想那么多,路知许搭了手便出了车去。
她刚整理好衣衫,抬头便看到白天在江府院子里看到的太子黑衣近卫,正在车旁侯着她。
腰上,正挂着太子玉牌。
她认得的。
四周是无人的巷子,路知许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哥哥的车马转出巷去了。
啧。
专程找她来的。
不等路知许问,近卫便开口道:“路小姐,我们殿下叫您明日到玉光楼,有要事相商。”
玉光楼表面上是路家产业,经营些玉器手镯。
实际是太子信楼,用作太子与心腹近臣在外约见之地。
“我?”她皱皱眉,“殿下应当找我爹
爹和弟弟才是。”
这近卫,怎么叫她路小姐...?
想起在江府里太子似黑似白的浅笑,不禁又是一毛。
她和太子真的不熟啊。
“路小姐去便是。”
只搁下这一句话,那近卫便隐入夜色,不见了踪影。
真叫人宫寒。
私自约见她一有夫之妇,也不说清楚要什么
路知许最烦装逼的人,哪怕他是太子也一样。
可是今日到底承了他这么大的人情,若不是太子出手相助,今日之事结局还未可知。
回去父亲知道了,也必定要她去的。
叹了口气,路知许回到车上,开始琢磨明日备什么礼去了。
“玉莲,回公府。”
总算是回了明镜阁里。
今天出了这么大事,路知许觉着脑袋闷得很,只想快快歇着去,可犹豫半晌,还是向着伺候的玉春开了口:
“世子怎么样了?”
玉春一边拧帕子一边无奈的说道:“您别说,世子心态还是挺好的。这才两日,刚不多时前,就又换了衣服去西城了。”
倒没什么意外的。
路知许点点头,由着玉春擦着她的手,说道:“那倒好了,我还怕他想不开,如此便不担心了。”
那么羞愤,还以为要干个啥大事。
玉春点了一盏沉水香,便和玉莲帮着路知许更衣歇下了。
公府倒是熄灯歇下了,西城可鸡飞狗跳起来了。
“本世子待你这么好,你下毒害到我身上来了!!!”
秦越泽暴怒,脸上通红着,眼睛都布满了血丝,那目眦欲裂的样子倒是和宣平公很像。
他暴跳如雷,一把抓住旁边案上的一盒香粉,啪的便朝着一个方向扔去。
盒子应声弹出去,粉也溅散四处,把一旁的戴景然吓呆了,也给旁边的简青万双都吓一跳。
戴小姐今天不好过了。
“你要什么,本世子便给你买什么,什么时候曾说过一个不字,你竟害我和一个男....”
秦越泽自己眼角先红了,说不下去了。
他甚至为了她,跑去跟一个他根本不爱的人,借钱!
不会用计的蠢蛋,偏要去学人家使坏;胡朗一事没成就算了,又来一次!
害他落到一个和男人滚到床上!!
他清醒后,差点就想一头撞死。
戴景然畏畏缩缩的看着大发脾气的秦越泽,心里苦不堪言。
她....
她怎么知道,那绿琦那么笨,叫人发现也就算了,还让秦越泽把媚药给吃了!
最后还把她给交代了!
可绿琦已经死了,现在还是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
戴景然咬着下唇,瞪着一双水悠悠的大眼睛看着秦越泽,还未开口眼角就滑落一滴香泪:
“世子,就是然儿的错,你打死我吧。”
“因为爱一个人太深而死,景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