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御香坊还是如昨日一般,门庭冷落。
两个店小二守在门口,有些昏昏欲睡,见到慕南絮从楼上下来,两人立即迎了上去。
“公子!”
“嗯!”
慕南絮淡淡应了声,抬脚就向着门外走去。
其中一个店小二似是想起什么,抬头道,“公子,昨日锦衣阁送来的布匹,小的放在了库房。”
慕南絮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顿了顿,这才沙哑着声音轻声吐出四个字。
“用不着了。”
不等两个店小二反应,慕南絮已抬脚出了御香坊。
街上还是如同昨日一般,热闹非凡,御香坊门口还是有人聚集,可是此刻,慕南絮心口竟升起一抹悲凉之感,布匹,是她给春儿专门买的,原本想着,替她做两身衣裙。
可,如今……
春儿只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放在二十一世纪,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正躲在父母的怀中撒着娇。
而春儿却要在春香楼整日干着伺候人的活,就怕一不小心惹到哪位王孙公子,皇亲王爷,恐会一个不慎小命不保。
她那般小心的活着,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她也是因为如此,才会为其赎身。
可是不想,到头来那个让她性命不保的人,却是自己。
慕南絮突然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春儿在春香楼那般小心的过活,至少她的小心并不会惹来诡姬起疑,而因为丧命。
在街上转了很久,慕南絮才招了两个机灵的丫头和一个婆子。
一开始,以为慕南絮是买奴婢,三家人略显有些抗拒,可一听慕南絮并非买而是招,三家人明显一愣,等慕南絮道明,每人每月不仅可以有二两银子的工钱拿,还每日还可以回家,每个月可以休息四天,几人欣喜地答应了。
两个丫头均十一二岁,因为长期营养不足,身材瘦弱,面容枯黄粗糙,发如稻草,可五官清秀,眸光清澈,乖巧懂事。
一个叫二妞,慕南絮改名为半夏,一个叫喜儿,慕南絮改名为白芨,
至于婆子叫吴春月,虽称呼为婆子,但也仅仅只过了三十的年岁,因为常年劳累,面容暗沉,显得老了很多,丈夫早逝,独自一个人照料着年迈的婆婆和七岁的儿子,给人洗衣过活。
慕南絮带着三人刚走进御香坊,瑾九就迎了上来。
“公子。”
不等慕南絮开口,瑾九便接着道。
“这两位是王府中的大丫鬟,是由宫中嬷嬷亲自调教过的,首领特意差来伺候公子!”
两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上前,对着慕南絮微微屈膝行礼。
“奴婢菊香,奴婢腊梅,拜见公子。”
慕南絮低眸看着眼前的两人,并未应声。
不得不说,瑾王果然乃当今皇上的皇叔,就连府中丫鬟穿的都是丝绸衣衫,两人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相标致,身姿曼妙,肤如白雪,青丝垂于脑后,一举一动更是仪态规矩,缓声细语,毫无僭越之处。
比起两人,白芨和半夏两人身着粗衣,举止随性倒显得粗俗野蛮。
看着两人,白芨和半夏两人有些局促地低头咬着唇瓣,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挪着脚步往慕南絮身后躲了躲。
这一幕落在菊香和腊梅眼中,两人眼底更是闪过一抹不屑。
不等慕南絮开口,两人早已起了身,虽然被差来了御香坊,但是比起王府,一个小小不知名的公子算得了什么,如若在王府,被王爷看中,别说是侍妾,就是通房丫头,也有着享不尽的荣华。
两人眼中的不甘,慕南絮尽收眼底。
“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两人一愣,猛地抬头,似是有些意外。
“公子……”
瑾九刚开口说了两个字,慕南絮突然抬头,看向了瑾九冷声问了一句。
“瑾十九为什么会差她们来这?”
“首领……”
“因为春儿?”不等瑾九说完,慕南絮便打断了瑾九的话,眼帘微垂,轻笑一声,“我为春儿赎身,可为求自保,他将春儿赶出了御香坊,他觉得春儿只是一个奴婢,赶走了我的奴婢,他心生愧疚,所以特意赔偿了我两个丫鬟过来?”
“公子?”
瑾九抬头,面色略显凝重,看着慕南絮皱了皱眉。
“瑾王首领是认为我御香坊缺人差遣?还是觉得我身边缺人伺候?”
慕南絮冷声反问了一句,问完,从瑾九身上移开了眼眸,抬脚走向了柜台。
在柜台前慕南絮暗暗吸了一口气,掩住心口的怒意,这才转身看向了一旁两个店小二,缓缓开口道。
“这三位是半夏和白芨,还有吴嫂。”
半夏和白芨看着两个店小二,略显腼腆地点头。
“公子,称呼奴婢为吴婆子便好,奴婢身份卑微,怎能担得起公子一声‘吴嫂’?”吴嫂略显尴尬地抬头
看着慕南絮。
慕南絮想了想,继续看向几人道。
“御香坊从今日起,没有尊卑,没有卑贱,人人平等,大家同桌而食,同桌而坐,所有人可自称我,也可自称名字,见了我不必下跪,不必屈膝,但凡走近御香坊的客人,不管是王孙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一视同仁,以礼相待。”
闻言,众人难以窒息地抬头,眼底有着错愕。
自古,男尊女卑,卑贱尊贵乃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不想如今竟有人道,不论男女,人人平等,不管是王孙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可一视同仁,众人怎能不惊。
慕南絮看向了吴嫂。
“吴嫂你还年轻,又比我们年长些,凡事还需要你提点,称呼你一声吴嫂并不为过。”
吴嫂眼眶一热,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如此对她,想要给慕南絮下跪可又想到慕南絮说过不必下跪,便点了点头。
“好,好!”
“半夏记住了!”
半夏抬头,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道。
听到半夏开口,白芨也争着抢着开口:“白芨也记住了!”
两个丫头年岁还小,也并未受过调教,家中也并非王孙贵族,只是一般的平民,有着一个老实的爹,一个朴素的娘,生活虽然贫苦,但却无忧无虑,此刻的笑容更是灿烂,纯粹。
看着两人笑容,笼罩在慕南絮心口的阴霾散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