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月色从空中散落而下,将整个后花园照射得如同白昼,四周很静。
慕南絮还未走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后花园那道白色的身影,男子背身而站,微微仰着头,似是在看着什么,身上还是穿着月牙白华锦长袍,手上依然拿着折扇,听到声音缓缓转身看了过来。
“不知城主深夜引我来此,所为何事?”
慕南絮冷幽幽地开口问道。
男子突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在了地上。
“属下瑾二,参见姑娘!”
慕南絮低眸看着单膝跪地的男子,静静看了一会,倏地笑了。
“瑾王的暗卫可真是无处不在,谁能想到,在这西域边境的荆城城主花颜公子,竟然是大昭瑾王的暗卫,深夜引我来此,说吧,你有什么目的?又或者说……你和瑾三一样,也是来杀我的?”
既然来了,慕南絮也不担心对方会伤害自己,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下。
提起瑾三,瑾二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低沉嗓音祈求道。
“求姑娘,救救殿下!”
“我凭什么……”慕南絮原本想说我凭什么救他,可话到了嘴边却一转,“你怎么就断定,我就一定能救得了他?”
“普天之下,只有姑娘能医治得了天花,姑娘既然能解得了天花的毒,自然能解得了殿下身体中的毒,即使姑娘解不了,也能研制出同样的药丸,以免王爷被他人所控,沦为傀儡!”
“呵!”
慕南絮轻笑了声,没有说自己能解,也没有说自己不能解,一双眼眸清冷地落在瑾二身上。
“你专门等在此处,不惜暴露身份,就是为了让我救你的主子?”
“属下在此处等姑娘不假,只是并非是让姑娘救殿下。”
瑾二声音略显有些低沉,不等慕南絮开口询问,便解释道。
“数日前,殿下曾派人传来消息,说姑娘会同西域少主一同入西域,殿下说,姑娘走得急,身上未带盘缠,让属下等在此处,给姑娘送些盘缠,如若……如若他遭遇不测,属下所掌管的所有铺子,地契都交由姑娘负责!”
瑾二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册子双手奉上。
慕南絮笑了下,目光淡淡落在瑾二递过来的册子上,须臾,才抬手接过。
皎洁的月色下,要想看清楚册子上具体写了什么其实并不容易,可她还是隐隐看到布庄,酒楼等字眼,店铺要么都在西域境内,要么在荆城,要么都在京都边境,主打一个远离京都。
“如若遭遇不测?”
慕南絮轻声开口重复着瑾二的话,唇角微勾。
她有种瑾王死了,继承遗产的既视感,这感觉简直可以说不要太爽,那她还救什么救,这种情况她只要静等肇瑾“遭遇不测”就可以了,救活了肇瑾,这泼天的富贵哪里寻,她傻吗?
慕南絮一手拿着册子,一手轻叩着桌面,过了好一会,薄唇轻启,声音冷幽幽在夜色中响起。
“他为了让我救你主子,不惜暴露什么,怎么?你就打算这么一辈子在暗处跟着我?”
瑾二愣了下,抬头看向了慕南絮,意识到暗处有人,猛地从地上起身,手下意识摸向了腰间,警惕地看向了四周,只见,原本漆黑的后花园,缓缓走出一抹漆黑的身影,然后单膝跪在慕南絮面前。
“瑾九?”
瑾二看着跪在地上的瑾九,瞪大了眼睛,刚才他竟一直没有察觉到暗处有人。
瑾九低垂着头,沉默地跪在地上。
“你来又是求我救你主子的?”
慕南絮不冷不热地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瑾九,腿弯处的疼痛再次隐隐浮上心头。
“殿下让属下从此跟着姑娘,誓死保护姑娘!”
瑾九沙哑着声音道。
慕南絮低眸,静静看了一会瑾九,缓缓开口:“边境战乱,秦国士兵斩杀晋国士兵无数,不想战乱平息,两国结了秦晋之好,你认为,晋国士兵会和秦国士兵成为至交好友吗?”
“姑娘……”
瑾九抬头看着慕南絮,一时有些着急,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一把匕首。
“瑾九愿意用一根手指向姑娘谢……”
“瑾九!”
慕南絮冷声打断了瑾九的话,眼眸平静地落在瑾九身上。
“你还记得你上次用一根手指向我谢罪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不等瑾九开口,慕南絮淡淡道。
“你是瑾王暗卫,服从瑾王命令这是你的使命,无可厚非,你用不着向我谢罪,也没有必要,可就算是如此,对我的伤害还是造成了,即使是在演戏。我可以理解,但我原谅不了。”
瑾九似是没想到慕南絮会知情,错愕地抬头。
“不要再跟着我了!”
慕南絮清冷地开口,而后将手中册子扔在了石桌上,幽幽地道。
“替我转告瑾王,我与他已再无瓜葛,我身上是否带了盘缠和他没有关系,用不
着他费心替我安排,从此,我不管是慕仙姑还是西域郡主,都与他无关,他是生是死,亦与我无关。”
“姑娘……”
瑾二和瑾九齐齐开口。
慕南絮没有搭理两人,起身冷冷回了客栈。
说实话,从京都离开的时候,她就没想着回去,可要说对瑾十九无情,那是骗人的,可在兰陵郡的所发生的一切,却斩断了她心中的情丝,不管是肇瑾还是瑾十九,也不管是在做戏,还是事实就是如此,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了!
慕南絮抬手抚上小腹,虽然出血已经止住了,胎象也还在,可胎动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即使知道,瑾十九的身份是假的;即使知道,平医院的一切均是假象;即使知道,当日的诺言做不得数;可她从未想过真的不要他,从京都离开,也是为了保全肚子里的孩子,他可以出生,但他不能以瑾王世子的身份出生。
被白霓裳逼着喝下鹤顶红是个意外,可她却从未想过放弃。
就算胎儿因为她身体中的毒有可能会畸形,可在安胎和解毒两者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安胎,不想到头来一切只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