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犉的府邸很大,至少在慕南絮看来。
前面是前厅,后面是后宅,然后是后花园,莲湖,阁楼,竹林,夏侯淳走在前面,慕南絮跟在后面,走得有些发慌,原本心底的那点惧意,也慢慢被消磨得差不多没了。
她特意落后了几步,看向跟在身侧的人。
“我不是说,不必再跟着了吗?”
九婴拿着剑,眸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闻言,淡淡扫了眼慕南絮,不冷不热地道。
“少主给我的命令是寸步不离跟着你!”
慕南絮微微一怔,没有接话。
凤凌天这人亦正亦邪,无论他出现在大昭有何目的,抛开他利用她引肇瑾上钩这件事不提,他对她这个冒牌的妹妹倒是有求必应,甚至还带着几分纵容,在一旁看戏是真的,护也是真的。
一处坐落在竹林中的房舍,夏侯犉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玄知大师正在里面等着姑娘!”
说完,夏侯犉便对着慕南絮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竹林。
慕南絮带着九婴走进院子,院子不大,却布置地极为华贵,优雅,各种名贵的花草摆放在院落各处,地上铺着白沙,房舍似是刚健不久,带着一股新颖的味道,不远处湿漉漉的草地上,还有两只悠闲的白鹤。
就目前这一切足以说明,这位玄知大师是一个让夏侯犉都忌惮的人。
“慕小姐比贫道预料的还要来的快!”
一道醇厚低沉的嗓音缓缓在院中响起,慕南絮抬眸看去。
只见在院子一侧角落的凉亭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盘腿坐在禅桌后,老者身着白色华锦道袍,白发用紫檀木发簪束在头顶,手上拿着佛珠不紧不慢地拨着,一张苍老的面容却仙姑凛然,下巴还有一撮白.花.花的胡须。
在老者前面的禅桌上,放着两杯茶水,一杯看似已经冷却,而对着慕南絮的那杯,却冒着袅袅白气。
老者目如晨星,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朝着慕南絮看了过来。
慕南絮并未搭话,只是犹豫了下,便抬脚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在老者对面的团蒲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动作虽然说不上优雅,倒也并不粗鲁,九婴拿着剑立在一旁。
看了眼面前的茶杯,慕南絮端起轻抿了一口。
“慕小姐倒是比贫道听说的要有胆量!”
玄知笑道。
慕南絮将茶杯放在禅桌上,而后抬眸看向面前的人,“所以说,伤口上的药粉只是为了引我上钩,而那颗药丸才是重点!”
闻言,玄知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
“慕小姐比贫道所了解的要聪明得多。”
慕南絮放在禅桌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她一直觉得,留在肇瑾伤口上的阿芙蓉药粉有些蹊跷,既然已经服了含有阿芙蓉的药丸,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用阿芙蓉的药粉来包扎伤口。
原来伤口上的药粉是为了告诉她,肇瑾服下了含有阿芙蓉的药丸,以此引她来此。
“贫道知慕小姐因何而来。“玄知缓缓开口,手上依然不紧不慢地拨动着佛珠,“只是在贫道心中一直以来有一个疑问困扰良久,今日,还望慕小姐为贫道解惑。”
慕南絮眼眸微抬,没有接话。
“慕小姐出生之日,贫道夜观天象,发现一颗天煞孤星高悬于东,只是这颗星原本应在太后寿辰那日陨落,不想,那晚后,这颗星竟莫名移了位,甚至改变了她原本的星象,慕小姐可知是何缘由?”
慕南絮唇角微抿,静静看着面前的人,眼底并未有多余的情绪变化。
此刻,她无比庆幸她戴了面具,遮住了她脸上的震惊。
她出生之日,发现了天煞孤星,也就说,她……原主就是那颗天煞孤星,这并不足以让她震惊,而让她震惊的是,太后寿辰那晚,这颗原本应该陨落的星却移了位,改变了她原本的星象。
而太后寿辰那晚,正好是肇瑾喝醉夜闯冷宫那晚,也就是她穿来的那晚,正好是原主消失的那晚。
慕南絮手放在矮桌上轻轻敲着,须臾,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九婴。
“你听懂了吗?”
九婴似是没想到慕南絮会问自己,愣了下,认真想了想,蹙眉道。
“老眼昏花?“
一句“老眼昏花”差点让慕南絮笑出了声。
而对于九婴的回答,玄知并未在意,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九婴,只是拨动着佛珠的手指停了,一双眼眸清冷地落在慕南絮身上,似是在等着她回答。
慕南絮没有回答玄知的疑问,而是反问了一句。
“方才玄知大师说,知我因何而来,不知在玄知大师看来,我因何而来?”
见慕南絮并未解惑,玄知终究有些遗憾,一抹失望从眼底一闪而过,再次不紧不慢地拨动着佛珠。
“慕小姐既然能医治得了天花,想必也猜到贫道用来救瑾王的药丸是什么,以慕小姐的医术,配制药丸并不难,可如若瑾王在十二时
辰之内不服下第二颗药丸,会有什么后果,慕小姐应该比贫道清楚,不然慕小姐也不会来此?”
救?
他把这叫救?
慕南絮的手不动声色地握住茶杯,有种把茶杯扣对方头上的冲动。
陈思淼知道的,陈思淼知道她就在重译馆。
就算张景无计可施,到了最后关头,陈思淼定然不会看着瑾王身死,她虽然怨他,恨他,可她还没有到见死不救的地步,退一万步讲,就算真到了那一步,她也断然不会让他饮鸩止渴,变成废人!
“呵!”
慕南絮轻笑了声,端起茶杯轻抿了口凉了的茶水,冷冷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玄知大师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一个派人暗杀我的人,而自投罗网呢?”
玄知原本拨动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似是想要从慕南絮平静的眼眸中读出点什么。
不等玄机开口,慕南絮的声音再次冷幽幽地在院中响起。
“玄知大师又凭什么认为,我去检查瑾王伤势是为了医治,而非趁机下手,报清水县暗杀之仇呢?”
玄知原本镇静的面容此刻僵在了脸上,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竟真的有些怀疑对方此行的目的,算算,面前的女子左右不过二八年华,可此刻,竟让他心生忌惮,一时摸不准对方的心思。
“如若……清水县的暗杀与瑾王无关呢?”
玄知淡淡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