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絮果然猜得没错,此刻的泰和殿预防的那叫一个严密。
整个大殿被一巨大的薄纱屏风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半站着用黑布遮着口鼻的朝中大臣,一半站着一身白色衣裙,白纱遮面的慕南絮,在正前方也阻挡着一面巨大的屏风,薄纱正前方的龙椅上,坐着一身明黄衣袍的肇云泽。
慕南絮抬头透过屏风看着龙椅上的人,笑了。
肇云泽一身龙袍,脸上一块黄布遮着口鼻,看她的眼神比看冷宫慕南絮更甚,透着几分防备,莫名有些滑稽。
慕南絮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行礼。
如此,到也无人追究其失礼之处。
自古天花被人称之为天灾,人人惧之,恐之,避之,严重者可动之国之根本,如若有人能医治天花,那将是一件让天下人为其歌功颂德的事。
肇云泽一双眼眸打量着大殿上的女子,眼眸微亮。
一身白色衣裙如同仙女下凡,双鬓的发丝在头上挽着一个发簪,插着一梨花发簪,看起来白净优雅,其余发丝垂在身后,沉静的目光充满了灵气,全身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空灵,优美。
虽然白纱遮面,容貌难明,却多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天花肆意,百姓深受其苦,朕甚是忧心,听闻仙姑可医治天花,今特意召仙姑进宫,如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仙姑海涵。”
肇云泽的目光透过薄纱定格在慕南絮身上,笑着开口。
“皇上严重了。”
慕南絮微微点了下头,语气清冷,谈不上恭敬,也谈不上不恭敬。
对此肇云泽似是并不在乎,眼底任然噙着笑意,倏地话语一转。
“皇叔感染天花已久,不知如今可曾好些?”
“瑾王因长年卧床,身体孱弱,天花来势凶猛,如今仍旧昏迷。”
慕南絮一字一顿地道。
肇云泽微微蹙了蹙眉,再次看向了慕南絮。
“仙姑既能医治天花,为何皇叔如今仍旧还在昏迷之中?”
“皇上有所不知,天花并非一般的病症,治疗起来着实不易,虽然民女能医,但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慕南絮的声音不卑不亢地响起,眼底噙着一抹愁绪。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一惊。
就连肇云泽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难道就连仙姑对于天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个大臣突然开口问道。
仙姑的名号如今在京都已众所周知。
听闻锦衣阁掌柜的三姨太,身患急症,就连莫尘子都束手无策,却被眼前的女子拉回了鬼门关,能医治并非奇事,奇的是医治之法,听闻是将人肚子抛开,截除那截已经坏死的肠子,再将肚子缝合。
此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是就是如此之法,锦衣阁掌柜的三姨太,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甚至如今竟然和之前一般无二。
就连睿王世子……
睿王世子染了病疾,此事要说众人不知,便是不知,要说知,谁又能不知?
可是如今,听闻睿王世子已经大好。
“大人有所不知!”
慕南絮转身,隔着薄纱看向了一等身着官服的大臣。
“天花并非一般的病症,感染者会有七到十四天的潜伏期,潜伏期,病患与常人无异,甚至并未有任何症状,一旦发病,就会出现低热,乏力,头疼,四肢,腰背酸痛,随着时间的推移,紧接着会有高寒,高热,脖颈,面颊,手腕,手臂均会有红疹出现。”
慕南絮扫了眼众人微变面色,面纱下的唇角微勾。
“红疹一开始并不可怕,可是紧接着会由红疹转化为疱疹,脓疱,其实丧命的并非是天花,而是天花引起的其他病症。”
慕南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大殿中响起。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听着。
“人的体质不同,感染天花的症状也会有所不同,比如田间忙碌的大汉,身体健壮,染了天花,发病较慢,十日之内与常人无异,如若是一般的妇人,染了天花,也许三日就会卧床不起。”
说着,慕南絮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比如瑾王,双腿不良于行,又常年服药早已伤了根本,染了天花必然会比一般人要严重些。”
随着慕南絮的话音一落,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有些大臣心惊地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冷汗,隐隐觉得自己是否也有了所谓的潜伏期。
看了眼众人小心翼翼的模样,慕南絮似是觉得还不够,声音再次响起。
“感染天花的途径有三种,一种是直接接触天花病患;一种是吸入天花病患的气息;还有就是,食用天花病患所食之物,通过食道感染。”
说完,慕南絮扫了眼眼前的薄纱,抬头看向了龙椅上面色渐渐沉下去的肇云泽。
“换句话说,这面薄纱并不能阻挡传播,如若大殿中此刻有人染了天花,此人呼出的
气息必然存在于大殿,那么此刻在大殿中的人,十有八九也会有染了天花的可能。”
慕南絮刚落,几声倒地的声音便传来。
“皇上!”
何承欢颤抖着身体跪在地上,语气惊恐。
其余几个瘫软在地上的人,除了一些大臣,还有一些一旁伺候太监。
肇云泽坐在龙椅上,放在一旁的手略显有些紧张地攥成了拳头,一双眼眸盯着慕南絮,面色微沉。
“仙姑莫不是在危言耸听?”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慕南絮微微一愣,随后转身看向了隔着一道屏风站着的说话之人。
说话的是一位面色凝重的老者,老者身着官服,头戴官帽,大约六十岁的年岁,身体略显佝偻,双鬓发丝泛白,面色苍老,下巴有着白花花的胡须,眉头微微皱着,眼底噙着愠怒。
“不知这位大人是……”
慕南絮开口问道。
老者扫了眼慕南絮冷哼一声,傲气地微杨着下巴。
“老夫乃太医院院判,廖羿。”
慕南絮点了下头,随后一双眼眸静静看着廖羿,轻笑着道。
“如今青檀院感染人数已达到数百人,这些人中,彼此都有着亲属关系,有邻居,儿女,父母,除此之外,还有去盘查的侍卫,侍卫家人。院判大人还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吗?”
廖羿微微蹙了蹙眉头。
“皇上!”
人群中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对着肇云泽一拜,随后一撩衣袍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