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是卡着家中饭点时间回来的,两只烧鸡让两个妹妹吃得撒欢。
叶繁看着叶晓婷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道:“慢点!没人和你抢。”
顺手给她倒了碗青菜豆腐汤:“别光吃鸡,吃点菜,喝点汤。”
叶三妹呜呜两声,还是给面子地放下鸡腿,随便吃了两口菜,饮了口汤。
叶繁无奈摇头,也给四妹叶小渔盛了碗汤。
四岁的小女孩吃不出姐姐那样的气势,小嘴巴一口一口咬着跟松鼠似的,瞧着还怪可爱。
就是一副瘦瘦小小的样子让叶繁有些看不过去,一向单身精致主义的他难以理解这样的生育观。
什么家庭你敢这么玩?
县尉说是官,也不过是不入流的九品罢了。
忙着给叶小弟喂米糊的张氏无意瞥见叶繁眼中对妹妹的怜惜,一时有些惭愧又有些许欣慰。
知子莫若母,张氏知道大儿子是个自卑敏感的孩子,他们并不偏心,长子和次子都是五岁送去私塾启蒙读书的。只是叶繁没甚定性,坐不住,看不进书,几次县试无果后,就被丈夫做主退学,在县衙谋了差事。
倒是次子天赋奇高,月前,仅仅十二岁的年纪便一把过了县试,如今常驻书院,准备不久后的府试。
但也因此,长兄笼罩在弟弟的光芒下,难免心中有差,自次子通过县试,张氏感觉得到叶繁对这个家越来越疏离了。
奇怪的是这次受伤醒来,他整个人倒像看开了一样,活力精神得多,对两个妹妹亲近,甚至都有些溺爱了。
吃饱喝足,伶俐的叶晓婷知道爹娘和大哥有话要说,抱着叶小弟,拉着叶小渔走了。
“你小心点,有事喊我。”张氏不放心嘱咐着。
“知道了。”声音渐远。
叶蓝山正襟危坐,开口说正事:“听说,你跟县丞请辞了?”
“嗯。”叶繁点头,辞职,和齐东家交易,这是叶繁今日做的两件要事,也是在穿越三个月后,叶繁做出改变生活的第一步。
不动不行啊,要穿到什么王孙贵族之家他倒是想直接躺平,不卷了,吃好喝好睡好,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把媳妇送进来,简直完美!
问题是县尉家没有余粮啊,一家七口人,吃饭肉菜都难得上一个,一文钱恨不得剁碎了花。
现在就这样,三妹四妹五弟长大了还怎么过?
“家里没钱了吧。”在父母开口问责前,叶繁一句堵了回去,接着道:“家里人口多,爹的俸禄省着点花堪堪够,但一有事就捉襟见肘了。”
“二弟吃住在书院,平日做点抄书之类的活计,但他读书要束脩,要笔墨纸砚,暂时贴补不到家里,反而他之后要下场,家里还得给他筹点盘缠路费。”
“娘生小弟时难产,虽然有惊无险,但到底伤了身子,爹求到县令大人跟前借了六十两买了支老参给娘补身子,算上这笔,咱家现在不是没钱,而是负债了吧。”
“你说什么?”张氏大惊失色,她知道人参,但丈夫说那是上山采的。
原要问责的叶蓝山也慌了:“你胡说些什么?谁跟你说的?”
“县令家的小公子啊。”叶繁淡定道。知己知彼,脑海中原主的记忆只有一些片段,对这个家的情况掌握不多,这段时间,叶繁对自己新家里里外外了解了一番。
挺好,爹娘慈善,感情和睦。
二弟争气,妹妹可爱,小弟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除了穷,没啥问题。
见叶蓝山那慌忙样,张氏哪还不知道那人参究竟怎么来得,骤然听闻家中居然背负六十两债务,急得拍了丈夫几下:“你怎么能跟裴大人借钱?我的天啊,六十两,你怎么……”
“好了,六十两就六十两,也就攒两年的事,你那会生完脸色实在太苍白,仿佛随时要没了似的,我这不是着急么。”叶蓝山安慰几句,着急转移话题地指向叶繁,说道:“听你意思,你是觉得文吏薪资微薄,你瞧不上,要另谋财路了?”
“可以这样理解。”叶繁点头,说出心中的主意:“我准备,开间食肆。”
“食肆?”夫妻俩不约而同出声,一起皱眉。
张氏迟疑道:“繁哥儿你又不曾学过厨,怎么开食肆?做何饭菜?这家里吃食怎么做都吃得,做吃食生意可没那么简单的。”
呵呵,您是不知道我留学时在多少个中餐馆打过工。
腹诽一句,叶繁瞎扯道:“月前在衙里书库翻出本旧菜谱,写得挺详尽,跟班房弟兄在小龙家试了几顿,味道还不错。今日我去了宴兴楼,用一道烤鱼方子跟齐东家换了两百两银子。”
说着将银票放到桌上。
轻飘飘两张纸如山压在叶县尉夫妻俩心头,看得两人瞠目结舌。
两百两啊!
叶蓝山本还想问叶繁既然知道家中情况,便是要做买卖,本钱何来?
得,不用问了。
他做县尉,除了衙门福利的
果蔬米面肉外,真金白银的俸禄一年三十二两八钱六分,外加养廉银八十两。
这小子,不声不响一顿饭功夫把他近两年的俸禄给赚出来了!
震惊中叶县尉有些三观俱碎的茫然,后又有些隐不可言的骄傲,说什么士农工商,商贾上不得排面,哄哄无知的罢了,那些达官贵人哪个不拐着门路做生意捞银子。
衙门里干这么多年了,叶县尉门清。
“一道方子两百两?”张氏这会脑子转得贼快,看着长子目光发亮:“你有一本菜谱?”
叶繁看着母亲一副‘开什么食肆,卖菜谱得了啊’的样子,无奈道:“不是所有方子都能卖钱的,那菜谱里大多菜色酒楼里都有,也就那烤鱼,市面上没有,味道也好,这才值钱。”
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张氏还是懂的,眼睛一下没有光了。
默了半晌,各有思绪。
叶蓝山问道:“你真决定好了?”
叶繁点头。
“那就这样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在两百两银票面前,任何劝说都站不住脚,既然如此,就让孩子自己折腾去吧。
……
……
一场关于职业道路转变的谈话圆满落幕,叶繁和妹妹在院子里玩了会,洗了个澡后回了自己房间,躺床上长出口气。
想不到啊,一朝魂回古时,军工机械硕士学历毛用没有,十数年工作经验一文不值,最先帮到自己的竟然是留学时被迫锻炼出来的厨艺。
叶繁也不是没想过科举的路子,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阶梯唯有科举。
可他曾经的语文成绩也不咋地好么?就靠着死记硬背赚题型分了,作文时不时离题连卷面分都不保。
叶繁也翻过二弟的书,那些经史子集看得他恶心想吐。
偏科生的痛啊……
若是家境殷实……算了,家境殷实还奋斗个啥?等天才弟弟荣登庙堂,照顾照顾家中的老哥哥比什么都强。
可惜,这家穷得叮当响,孩子都缺营养了。
老叶家此刻完全不需要多一个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带家族改换门庭的科举学子,却急需一个会搞钱的臭商贾。
胡思乱想着,呼吸渐缓,慢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