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
鹿氏进来的时候,永安侯刚到桌边上,他抬手拎着茶壶倒茶。
为了跟萧景亭合作,筹谋大事,把萧景宴和镇国将军府彻底毁了,自打宫宴之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所有的事情他都得仔细安排,琐碎的细节太多了,他也累的厉害。
眼下好不容易能歇歇了,鹿氏又来了。
永安侯没办法,只能喝盏茶提提神,要不然,他觉得自己怕是站着都能睡着了。
茶水还未满,鹿氏就进来了。
永安侯停手,把茶壶放下,他端着茶盏侧头看向鹿氏。
“你说沈安宁找你了?她说了什么?”
漫不经心的问着,话音落下,永安侯低头喝茶,袅袅茶香在唇齿间蔓延扩散,永安侯的心情和状态,也都稍稍好些了。
鹿氏没有回应,她只是快步走到永安侯身边,她将手里的簪子握紧。
“怎么不说话?”
见鹿氏不开口,永安侯忍不住问了一声。
他将茶盏放下。
之后,他再次抬手拎起茶壶倒茶。
鹿氏红着眼睛,走到了永安侯身边,“沈安宁过来找我,跟我说,她见到了佑年。”
听着这话,永安侯倒茶的手微微顿了顿,他侧头看向鹿氏,瞧着鹿氏腥红的眼眸,他眸子微微眯了眯。
“沈安宁真这么说?这怎么可能?”
他有十来个人手,撒出去探寻段佑年的下落,一直没有回来。
这京城,还有京郊临近的州府、镇子、村子,他的人也都探查过了,根本就没有段佑年的线索。
沈安宁那头,这几日应该没离开过京城,她怎么可能瞧见段佑年?
撒谎吧?
永安侯心里盘算,若有所思。
只是,他这模样落在鹿氏心里,俨然就是另一重意思了。
在鹿氏看来,永安侯之所以在她开口的瞬间,就说了不可能,那是因为永安侯心里清楚,段佑年已经死了,沈安宁根本不可能见到他。
一想到这一点,鹿氏的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掉。
那是他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她唯一的骨肉,永安侯不心疼,可她心疼。
鹿氏又往前凑了凑。
“侯爷,为何不可能?沈安宁说瞧见了,她说的真真的。”
“这不可能。”
低头喝了一口茶,永安侯沉吟。
“沈安宁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她跟萧景宴站在了一处,更心思诡诈,不是善茬。她这么说,必定是在唬你,想要缓和与永安侯府的关系,她不可能瞧见了佑年。”
“为什么不可能?那侯爷说,佑年在哪?”
“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侯爷不知道?”
呢喃着这几个字,鹿氏脸上尽是凄哀的笑,在永安侯仰头喝茶的瞬间,鹿氏握着手里的簪子,猛地扎向了永安侯的心口。
簪子锐利,永安侯又没有防备,鹿氏顺利得手,这一下刺得不轻。
粘腻的血在鹿氏指间蔓延。
鹿氏不由的发笑。
永安侯回过神来,他钳制住鹿氏的手腕,将鹿氏的簪子拔出来,下一瞬,他抬脚就踹在了鹿氏的腹部,直接将鹿氏踹出了老远。
鹿氏身子撞在墙上,整个肩膀和后背都疼的麻木。
她眼泪哗哗的往下落。
永安侯捂着自己的伤口,好在伤口不大,距离心口应该也还有段距离,不是太严重,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向鹿氏,永安侯睚眦欲裂。
“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
鹿氏踉跄着起身,她又笑又哭的,一步步走向永安侯。
“你说我发什么疯?侯爷,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不清楚吗?我是疯了,我早就该疯了,我恨我自己疯晚了,我恨我自己没有早点认清你的真面目,没有动手杀了你,才让你害了佑年。”
“什么害了佑年?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
腥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永安侯,鹿氏厉声咆哮。
“我都知道了,你嫌弃佑年不听话,你疼宠你的幼子,你想一脚把他踢开,把他从世子的位子上踢下来,你想让他给你的幼子让位,你就杀了他。虎毒不食子,侯爷,你好狠的心啊,他是你亲儿子,你怎么忍心?你怎么下得了手?午夜梦回,你就不觉得自己亏心吗?你就不怕噩梦缠身,你就不怕梦到他吗?”
鹿氏吼着,突然惨笑。
“不,你不怕,怪不得,怪不得你要剜了他的双眼,你是怕他回来找你对不对?你是想彻底断了他回来的路,是不是?就算做鬼了,你也想让他无所依靠,无家可归,是不是?”
质问,一声高过一声,几乎要将房顶给掀翻了。
院子里也聚集了不少下人。
永安侯心口的位置疼的厉害,他拿着帕子垫着止血,这才看向
鹿氏。
“你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我害了佑年,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害他?你不觉得自己荒唐吗?”
“他又不是你唯一的儿子,没了这个,总还有其他的,你怕什么?”
“一派胡言。”
并不是谁都能生下他的孩子的。
鹿氏身份不高,德行更差,心无城府,不堪大任,可是,她却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替他孕育子嗣的人。
这步棋,已经布了许多年,也不是谁都能替代的。
他怎么可能有其他孩子?
永安侯看向鹿氏,眼神冰冷,尽是寒光。
“这些都是沈安宁跟你说的?她的鬼话你也信,我看你真是蠢到家了。”
“不是沈安宁跟我说的,这阵子,我都没有见过沈安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所说的,都是我亲眼瞧见的。你以为,你杀了佑年,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想不到吧,他就算入不了轮回,他也不会放过你。他回来了,我瞧见他了。”
“你胡说什么?”
“我告诉你,你对佑年做的事,你加诸在他身上的那些伤害,我们母子都会讨回来的。我告诉你,就算是死,佑年也是永安侯府的世子,是唯一的世子,你想捧幼子上位,那不可能。”
“不可理喻。”
在永安侯看来,鹿氏根本就是疯了,他的道理都没法讲,他也懒得和鹿氏掰扯。
看向大门外,永安侯厉声吩咐。
“来人,把她给我拽下去,送回永安侯府去,找人给我看着她,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离开永安侯府半步。”
“是。”
下人应声,即刻冲了进来。
鹿氏见状急忙闪躲,她看着永安侯,眼里更多了几分怨毒。
“想要关着我,你也想要杀了我是不是?你想把我们母子都弄死,给你的心头肉让位是不是?你觉得把我们杀了,就再没有人知道你的阴险,你的恶毒,你的残忍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做梦。你害了佑年,我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